Chapter8.
“我永遠不會放棄你,答應我,邊伯賢,無論多難,別放開我的手。”
這天,樸燦烈去給邊伯賢買早餐,邊伯賢一人在病房裏他躺在病床上,偏過頭平靜地望著窗外,目光毫無波瀾。
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走進病房,走到病床前,他以為是樸燦烈,便順口說:“回來了。”
誰知那人竟開口道:“邊伯賢,你還認識我嗎?”
一個女聲。
邊伯賢隨即轉過頭去,眼前的人,給他一種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可他想不起來,或許他不記得了,他有種感覺,來者不善。
“抱歉,我失憶了,你哪位?”
女人嗤笑一聲,她穿著和他一樣的病號服,她搬了一把椅子在他床前坐下,盯著他說:“邊伯賢,我真搞不懂,你是真失憶了呢,還是…”她湊近他。
“想借失憶,掩埋什麼呢,嗯?”
邊伯賢皺了皺眉,與她保持一段距離,麵無表情地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小姐,我想你應該是走錯房間了吧。”
然後她把頭重新轉了過去,繼續望著窗外,沉默。
然而她並沒有走,也不是邊伯賢想的走錯了房間,她想了想,在他身後幽幽地說:“在等樸燦烈?”
他沒答話,不知為什麼,他討厭她,很討厭這個女人,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沒得到答複,她有些惱火,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嗬,邊伯賢,你真的以為樸燦烈會照顧你一輩子?不離不棄?”
他轉過頭來,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火,略帶生氣地說:“我不知道你和燦烈什麼關係,但無論什麼關係,他和我的事,與你無關,請你離開。”
邊伯賢不想再多言,心中煩躁不安。他在想,燦烈怎麼還不回來。
她並沒有放棄,還在喋喋不休:
“邊伯賢,難道你不想知道以前的事嗎?難道你不奇怪樸燦烈從來沒有跟你提過以前的事嗎?你就沒有想過你為什麼失憶嗎?!”
他不出聲,任由她說。
“邊伯賢,你根本就是在逃避,你怕知道以前的事你無法接受,你其實特別想知道,但是你不敢問樸燦烈,你不敢!”邊伯賢忍無可忍,壓住怒氣轉過去衝她冷冷地說:
“小姐,如果你再在這裏胡言亂語,我就報警。”
她冷笑一聲,接著像是想起什麼似得,看著他說:“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也是,樸燦烈怎麼可能告訴你…”
他懶得理她。
“邊伯賢啊,其實我很可憐你啊,你知道為什麼樸燦烈這麼順著你這麼照顧你嗎,那是因為啊,你得了一種很嚴重的病,哎,那叫什麼名來著,對,學名叫,精神分裂症,我知道你不明白,就是啊,你是個瘋子,你不是正常人,哈哈哈…”“你說夠了沒有?!你才是瘋子,真是個瘋女人!”
邊伯賢轉身想按呼救器叫醫生來,讓她一舉攔下。
“我就知道你不會信的,嗬,邊伯賢,今天我就讓你心服口服。”
說著她從衣兜裏拿出一張化驗單,攤開到他麵前,邊伯賢看到化驗結果的下麵赫然地寫著七個紅字:輕度精神分裂症。
他不可置信地搶了過來,一遍又一遍地仔細看,可看多少遍也不會改變事實。
他原來,真的,是瘋子。
“怎麼樣,這回信了嗎?邊伯賢,接受事實吧,你一直都配不上燦烈,隻會給他添麻煩,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累贅!”
她滿意地看著他的震驚,看著他眼裏的絕望,然後,轉身離開。
目的達到了,也該是退場的時候了呢。
那一刻,邊伯賢感覺他的世界都崩塌了,呼吸好像都不是他自己的了,原來他一直都在隱瞞他,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瞞著自己!這樣把鮮血淋漓的真相擺到他麵前真的比讓他死還難受,為什麼他要麵對這樣的真相,為什麼!
“啊——”
他抓著頭發,雙眼通紅地尖叫。
化驗單掉落在地上,他崩潰了。
他的聲音招來了醫生和護士們。
樸燦烈剛走到樓梯口,便看到夏曦若急匆匆地往她住的401走去。
她不是看不見了嗎?難道他看錯了?!
他已無暇顧及那麼多,因為他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第一時間他便聽出來這是邊伯賢的聲音。
“咣——”
早餐散落一地,他大步流星地往403走。
當他走到病房,看到的這一幕,幾近讓他心碎。
邊伯賢好像再次發病,隻是這次發病比以往更嚴重,他從未見過邊伯賢這種樣子,雙眼通紅,頭發被他扯的亂七八糟,他哭的聲嘶力竭,好像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全身不停地在發抖,抖的讓樸燦烈心驚。
醫生護士們試圖用繩子綁住他,樸燦烈連忙跑過去,製止住他們。
“不要,不要綁住他,不要這麼對我的白白,你們走開,走開!”
樸燦烈推開醫生護士們,用力抱住邊伯賢,安慰著說:“沒事了,沒事了,燦燦在這,燦燦在這呢,燦燦保護白白…”
誰知邊伯賢突然一把大力地推開他,衝著他大喊大叫:“別碰我!你這個大騙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然後他用雙臂抱住自己,蹲下低著頭。
“白白,你怎麼了…”
樸燦烈試圖再次接近他,他看到尖叫著退後。
“你別過來——”
“好好,我不過去,白白你千萬別傷害自己,我不過去。”樸燦烈想起上次他也是這樣,在醫院走廊裏拿著刀以自殺威脅自己不要靠近他,潛意識裏,他的自殺已經在樸燦烈的心裏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他怕他再次做出這種行徑,這次,他真的不敢再靠近他。
樸燦烈向後退,踩到了什麼東西,他撿起,是一張化驗報告單。
這張單子他再熟悉不過了,那是邊伯賢第三次發病之後,醫生給他的。醫生說他已經由自殺傾向抑鬱症轉化為輕度幻想症,學名就是精神分裂症。醫生還說他恢複的並不好,一直走不出陰影,才導致病情加重。
按常理來說,病人是有權利知道自己病情的。可樸燦烈何嚐不知道,邊伯賢自尊心太強,如果讓他知道自己的病一定會崩潰的。所以他求醫生不要告訴他,能瞞一時是一時,在他麵前他隻說他是休息不好,有些焦慮症,需要慢慢療養,好在他很好騙,他說什麼他信什麼。
如果可以選擇,他何嚐願意騙他啊,可他沒有選擇。他寧願讓他活在他的謊言裏,也不願讓他親眼看到殘忍的真相。至少那樣,他還能活的輕鬆些。可他死都想不到,這一切這麼快就被揭穿,到底是誰把化驗單給他看的?
他想不了那麼多了,邊伯賢現在情況很糟糕,他隻能盡量讓他信任自己。
“白白,聽我說,來,到我這裏來。”
樸燦烈衝邊伯賢張開懷抱,可邊伯賢不肯過去,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神滿滿的都是怨恨。
樸燦烈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他是真的沒有耐心了,他也要崩潰了!這麼多天來,他就沒踏實地睡過一個好覺,他不敢閉眼,一閉上眼睛就仿佛看到邊伯賢自殺的場景,一睜眼,耳邊盡是他的哭喊聲。
他快被折磨瘋了!
也許是壓力太大,也許是耐心消失殆盡,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狠狠地按住邊伯賢單薄的肩膀,幾乎是衝他喊出來:
“你給我聽好,我不是騙子,不要拿那種眼神盯著我!我都是為你好,要是你再發瘋我就給你送到精神病院去!聽到沒有!”
其實,這話說出口,樸燦烈就後悔了,他怎麼就這麼沒有耐心,醫生說再也不能讓他受一點刺激了,他怎麼就這麼不經大腦地說出來了呢!
話已經說出口,再後悔也晚了,邊伯賢楞楞地看著他,然後推開他衝下床往外跑,樸燦烈趕緊攔住他:“你要去哪啊白白,我錯了…剛才我…”
他根本不聽他解釋,一個勁地跑,門口被他擋住他就往牆角跑,蜷縮在角落裏,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地麵,眼眶發紅,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在發抖。
樸燦烈後悔不已,他蹲下,輕輕抱住他。
“對不起,原諒我,白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樣說的,原諒我好嗎,你別這樣,你這樣…你這樣我好心疼…”他又搞砸了,他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什麼錯什麼,他做什麼都會傷害到他,他現在真的不知道怎麼解釋才能讓他緩過來,才能讓剛才的一切都像沒發生一樣。
邊伯賢突然抬起頭,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
“白白錯了…嗚嗚…白白真的錯了…燦燦不要送白白去那種地方…白白好怕…白白好怕啊…燦燦別生氣…別送白白去…白白會很乖很乖…再也不惹燦燦生氣了…不要把白白送走…”
這下樸燦烈慌了,他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哭,沒有一點辦法,隻能安慰著說:“對不起,對不起,燦燦錯了,白白不哭,燦燦不送白白去,我們不去那種地方,我們不去,白白不哭…”
樸燦烈親了親他的額頭,緊緊地抱著他,像是怕他消失了一般。
“…燦燦可以打白白…可以罵白白…就是不能不要白白…白白一定會乖的…會打針…吃藥…不會再發瘋了…燦燦不要離開白白…白白會死的…會死的…嗚嗚…”
淚水打濕了樸燦烈胸前的衣襟,樸燦烈的心,碎了。
他抱著他,從兜裏掏出一根針管,朝邊伯賢的手臂注射下去,邊伯賢很快便安靜了下來,倒在他懷裏。
這個注射管裏是鎮定劑,自從邊伯賢被診斷出這個病以後,他便向醫生要了鎮定劑,他怕醫生護士們鉗製他的舉動會無意識傷害到他,所以才想到這個辦法,起初醫生不同意,但禁不住樸燦烈軟磨硬泡,最後還是同意了。
樸燦烈低下頭看著懷裏的人,看著他臉上未幹的淚痕和他蜷縮著的身體,眼淚決堤。
若不是到沒有辦法的境地,他萬萬不願意這樣讓他安靜下來,他心疼啊,可是沒有辦法,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他實在沒有辦法了,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發病而無能為力呢,他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白白…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白白。
燦燦愛你,很愛你,愛到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隻要你能好起來。
那天,樸燦烈抱著邊伯賢,哭了很久,很久。樸燦烈一直覺得很奇怪,到底是誰拿化驗單給邊伯賢看的,是誰,這麼恨他?
這天,樸燦烈像往常一樣去醫生那裏詢問邊伯賢的情況,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了說話聲。
“不行,夏小姐,這麼做違反醫院規定…”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再說,上次我眼睛的事還不是醫生你的幫忙,多虧了你才沒穿幫,這次我保證是最後一次,隨便說我得了什麼病,越嚴重越好,要比403那個邊伯賢更嚴重的。”
“真的不行…”
“我知道醫生你很為難,所以…這點心意,還望醫生你收下…”
樸燦烈聽不下去了,這個聲音他怎麼會不熟悉,他想衝進去揭穿她可他忍住了,她這麼騙他,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怕自己離開她吧,算了吧,他現在真的無力想這些。
他轉身欲走,卻聽見門把擰動的聲音,接著,夏曦若的聲音在樸燦烈身後響起。
“燦…燦烈哥哥?”
她在出門看到他那一刻,頓時變了臉色。
樸燦烈轉身,對上夏曦若驚慌的雙眼,他頓時明白了一切。
“燦烈哥哥,你…”
她想問他是不是聽到了,聽到了多少,可是她不敢。
“我都聽到了。”
樸燦烈平靜地說。
“燦烈哥哥,你聽我說,聽我解釋…”
她上前拉住樸燦烈的手臂,她以為他會甩開她,可並沒有,他神色淡然地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不相關的人。
他曾經不是這樣的,他曾經看向她的眼神有滿滿的愛意,有寵溺,從來不似今天這般陌生,淡漠。
那眼神好像在告訴她無論她怎麼解釋,她於他都是陌生人了,這感覺讓她心慌。
“你解釋吧,我在聽。”
樸燦烈淡淡地說。
他聽她解釋,她卻不知從何說起。
“燦烈哥哥,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在想我是一個多麼詭計多端的女人,我承認,我裝失明騙你現在還要繼續拉著醫生一起騙你,是我不對,可這都是因為我愛你啊,燦烈哥哥,我…我太愛你了,我怕你離開我,我怕你因為邊伯賢離開我…我才出此下策…燦烈哥哥,你別生氣…我錯了…曦若錯了…”
夏曦若拉住樸燦烈的衣角,祈求著看著他。
樸燦烈漠然地看著她。
“說完了嗎?”
“我…”
“說完了我走了,伯賢還在病房裏等我。”
樸燦烈輕輕拍掉夏曦若的手,轉身向前走。
夏曦若想叫他,可她知道他根本不會回頭,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拚盡全力想挽回,得到的卻是他漠然的背影。
她朝他大聲喊:“樸燦烈——”
他停住,轉過身淡淡地看著她。
她突然冷笑了兩聲,看著他,說:
“這次車禍,其實邊伯賢根本沒有對我做什麼。”
她頓了頓。“你以為以他那麼弱的力量,能推到我嗎,嗬嗬,是我借用他的力向後推自己,給你產生一種他推我的錯覺,其實這是我自己策劃的一場車禍。”
“跟邊伯賢啊,一丁點關係都沒有,不過啊,他也真是倒黴,好心過來幫你反倒被誤會,嘖嘖…”
夏曦若裝作很惋惜的樣子。
樸燦烈已經火冒三丈,這個時候的他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天他去買早餐回來,在樓梯口分明看見了夏曦若,那個時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裏,而且還是急匆匆的樣子,神色慌張,在那之後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便聽到了邊伯賢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