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可閉上眼,好一會兒才張開,直視著阿萍說:“好吧!那你就帶他去看看胡誌海的墳,然後趕快把他送走。這兒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了,我們已經把他弟弟的遺物都寄給了他,他根本沒有理由再到這兒來。”
“也許他來是想看看你的呢,許可。”
“但我也不想見他。”許可剛說完,便看見阿萍的眼神一閃,於是她的火氣也來了,她一轉輪椅麵對阿萍說:“別再跟我說什麼公平不公平的話了,我不想聽,他突然離開我而去的時候對我也不公平!當初是他對不起我,現在我並不欠他什麼。”
阿萍在門邊停住了腳,以惋惜的神情盯著她說:“但你卻虧欠了自己。”許可真想叫她滾得遠遠的,但卻並沒有這麼做,隻是坐在屋裏心煩意亂地等待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隻是怔怔的坐在那兒出神。她希望胡如海離開漁場,再次遠去,別再來打憂她。如今她擁有安定的生活,他沒有權力再回過來糾纏她、打亂她的生活。不過阿萍說的也對,他是應該去看一看他弟弟的墳的。
過了好大一會兒,阿萍回來了,說:“我帶他去看他弟弟的墳去了。”
“好,他回來了嗎?”
阿萍應了一聲。許可就叫她出去了,然後自己獨自坐在家中,思索著胡如海是否已經離去,明明知道現在他距她如此之近,近得隻要她一伸手就可以碰觸到他、見到他,這種感覺真奇怪,她甚至不知道究竟害怕的是什麼?她自身的感情嗎?還是殘疾的原因?他若見了他,會跟他說什麼呢?她若有機會和他談談,或許他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了。當初他無緣無故地不辭而別,而且一走就這麼長時間,她的傷口已經暴露得太久了,再也無法愈合。他的猝然離去就仿佛一個人暴死一般,令人無從悲悼。而今事隔了這麼久,他驟然返回,但她對他已經無話可說了,至少已沒有值得她說,或是她肯說出口的話了。
這樣挨到了傍晚,阿萍才過來敲了她的房門。許可小心翼翼地開了門。阿萍說:“他走了。”
“哦?”許可似乎鬆了一口氣,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因為他弟弟的事,他很傷心。我和他談了很多話,他還和我去醫院看了小潔。許可,我想你應該……”阿萍的眼光似乎是在問詢她。
可許可卻搖了搖頭,她知道阿萍想說什麼,於是直覺地打斷阿萍的話:“不,不能夠了。”然後她又問阿萍。“他知道……我的事嗎?有沒有說什麼?”
阿萍搖了搖頭,說:“他似乎還不知道哩!他也沒說什麼,隻問你在哪兒,我說你今天出去了。我想他大概也明白你的意思。許可,任何人都不能拋下一個女人說走就走,然後又突然回來。他說感謝你對他弟弟的照顧,他還說……”阿萍歎了一聲,眺望著窗外潮湧不息的海,“我們談了許多話,有關生活的,有關人……你媽媽和楊洪的,還有以前的許多事,人生短短的,變化可真大啊!”阿萍的神色十分哀戚。老朋友相逢,令他感慨萬千。許可雖沒有再追問下去,但她卻自動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說了出來:“他離開漁場以後,到廣州找一份工作,希望能掙點錢供他弟弟讀大學,沒想到他弟弟差幾分沒考上大學,他就開始有點心灰意冷了。現在弟弟又沒有了,他就更加難受了。他已經把廣州那邊的工作也辭掉回家來了。”
“那他打算怎麼辦?”許可突然緊張起來,他辭了工作回家,他家不就在這附近嗎?這該怎辦?
“許可,如果你現在改變了主意,我可以替你去跟他說說。”
“我不會改變心意的。”許可狠下心來,說道。
接下來整個晚上,許可一直提心吊膽,牽腸掛肚。到了夜裏,她躺在床上難以入眠,滿腦子想著胡如海。她這麼做錯了嗎?她該和他見見麵?但見和不見又有什麼區別?她知道,事到如今一切都太遲了——然而此刻,她突然興起一個念頭,想要回到他們昔日在一起的老地方,隻要能看上一眼就滿足了。回漁場以後,她一直讓自己忙著,無暇想到那些地方去。尤其是那令她難以忘懷的小島上的小木屋,但是現在她去了不了,除非有人陪著她,可她又不願讓人陪著,所以她想到碼頭去看看那些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