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我罩著你(1 / 2)

爸爸很認真的跟我說,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學習。

對,就是學習。就像我即將迎來的小學,需要坐在凳子上聽老師講課,然後和一群同齡人打打鬧鬧。不同的是我每天都能回家,而媽媽,可能要一年才能回來一次了。

所以離婚的意義,就是一年一次的相見。那時我已經知道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可是我連數到一百都覺得累,要怎麼等到三百六十五。

我呆呆的聽著,一邊看著爸爸為我準備明天報名需要的東西。他仿佛刻意避開我探究的目光,粗聲道:“找你鍾哥哥玩去。”

那一瞬間,我突然記起那個有關我身世的謊言。七年前,我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軍大褂,身上留著一封求好心人收養的信,然後被爸爸媽媽抱回了家。

他們兩個坐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後合,一再的重複,“是真的,這是真的。不信你去問問姑姑/阿姨。”

這又是一個謊言,不過從兩個人騙我變成了隻有爸爸騙我。

對麵鍾叔叔的家門緊閉,我神不守舍的跑到樓下的小花壇裏。那一小塊天地裏有綠蔭,有花草,頭頂的花架很好的遮住了酷熱。我抱膝坐在台階上,終於放棄了一口氣數到三百六十五的打算。我眯著眼看著熱騰騰的陽光,腦中靈光一閃,如果我再去鑽一次鐵門,媽媽會不會再從後麵追上來?

按照慣性定律,我做好事的時候沒有人看到,但是我一旦闖禍,媽媽就會第一時間冒出來。

我激動起來,正當我要撒開歡的往小學跑,突然就聽到鍾晏的聲音,“顧安安!”

他剛走出樓道,迎著陽光英姿颯爽的向我跑來。兩個月不見,他曬黑了些,也高了些。他穿著白色的運動套裝,小麥色的皮膚,光潔的額頭,活脫脫的一個陽光少年。

他幾步跑到我跟前,放鬆的舒了一口氣,“我剛才去你家找你。”

他按了按我的肩膀,“堅強點啊,又不是什麼大事。”他挑了挑眉,似乎意識到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但還是接著道:“還有你爸在呢!”

我深吸一口氣,一張口,眼淚已經先淌了下來。

我毫無征兆的大哭讓他足足愣了一刻,他反應過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拖到花架深處。他的手一提一放,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捂上我的嘴,最後隻能笨拙的安慰著,“好了好了,別哭了。”

金光燦燦的午後,陽光和綠葉的清新味道鐫刻到了每一個細胞裏。媽媽就是在這樣的天氣裏離開,我猜想她走的沒有一絲留戀,也許都沒有回頭。她用最快的速度,在我回家之前走的幹幹淨淨。

然後我意識到什麼,這個暑假,早就是他們安排好的。他們用兩個月的冗長鋪墊,好讓我徹底接受今天的發生。

我從來也沒有告訴鍾晏,那一天,我哭的不是所有的後知後覺,我隻是想到媽媽把我送到外婆家之前發生的一件事。

那天的晚飯是有一道菜是苦瓜炒蛋,苦瓜放的太多,雞蛋不夠滑嫩,完全不是媽媽平時的手藝。

爸爸也嚐出來了,他把苦瓜炒蛋推到了一邊,嚴肅道:“以後別做這個了。”

七月初的夜晚悶熱焦黏,我悶頭吃著飯,隻聽到頭頂的大吊扇“呼呼”的轉著,熱汗還順著脖子往衣服裏滴。

“那就別吃!”

一盤的苦瓜炒蛋連著碟子被扔進了垃圾桶,我嚇的抬起頭,媽媽還在若無其事的動筷子。

我緊張起來,連嘴裏的飯都忘了咽。爸爸則已最快的速度解決了碗裏的白飯,然後他說,“都好,都別吃了。”他重重一揚手,把碗摔的粉碎。

雪白的碎瓷上還沾著褐色的湯汁,一地的零零碎碎,是掃不去的汙垢。

他們兩人都那樣平靜,所以根本算不上不歡而散。

那一口咽不下去的苦瓜炒蛋,就一直卡在喉嚨裏……

鍾晏木訥的拍著我的背,似乎他所有的安慰詞都已用完,隻能用一臉幹噎的表情瞪著我。

憋了半天,還是隻有一句,“別哭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麼,或許是我嘴裏還有苦瓜炒蛋的味道。焦老、苦澀,即便過了這麼久也沒有淡去。

而我的粗神經到了這一刻終於完全瓦解崩裂,嘴裏的苦味帶著模糊的往事鋪天蓋地的湧來,那些曾經被我刻意忽略的爭執竟忽然都清晰的浮出了水麵。

那天,我悄悄的捂著食指,用盡辦法把紅腫的手指往袖裏藏。一連兩天的掛彩,我實在害怕爸爸的“獅子吼”,說不定氣上頭來還會和媽媽一起聯合雙吼。我一路祈禱回家,推開門的那一刻我真是鬆了一口氣,爸爸不在家。我隻盼著他晚點回來,能拖一會是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