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
她惡狠狠的詛咒著,抹去眼淚,在牆上摸到開關。
房間裏空蕩蕩的,這些年早就消磨了她曾經留下的痕跡,隻泛著一股揮不去的陳舊。所有有價值的東西基本都已經搬走了,隻有床和衣櫥還保持著當年的模樣。
顧安安打量起整個房間,她卻還記得,總有什麼是沒有帶走的。
衣櫃裏塞著一個碩大發黃的舊紙箱,裏麵滿滿當當的塞滿了她小時候穿過的舊衣服。
顧安安呆站了一會,然後心念一動。她一件件的翻開那些舊衣服,都可以聽到胸膛裏“撲通撲通”的心跳聲。直到手指觸到紙箱的底部,顧安安一使勁,拽出了一個黑色的雙肩包。
非常普通的樣式,書包的兩條肩帶上分別兩個卡通胸針。仔細一看竟然是花輪君和小丸子。顧安安失笑,盡管到現在也沒有等到那個童花頭的女孩上高中。
書包裏鼓囔囔的,拉鏈都有些生硬了,打開裏麵是一大捧的牛皮紙。準確的說,是被牛皮紙包裹住的東西。
時隔這麼久,顧安安早就忘了裏麵是什麼。可當那分量不輕的牛皮紙沉澱在手裏的時候,她突然就呼吸急促。
一圈圈膠帶纏的密密實實,顧安安翻箱倒櫃才找到一把剪刀。她小心的剪開每一道束縛,撕開黃舊的牛皮紙,信件潮水一般的掉了出來,瞬間鋪了一地。
她的腦子有片刻短路,同樣泛黃的信封,有些已經貼上了郵票,有些沒有。被貼上郵票的,很多都有被退回的標記。
顧安安席地而坐,她粗略的掃了一下。足有百封信,從稚嫩到清秀,還有個別的歪歪扭扭,都是她的字跡。
她要努力抑製自己的呼吸,隨手拆開一封信,花花綠綠的信紙上印著一個已經叫不出名字的明星,看著有些惡俗,開頭是已經褪去顏色的鋼筆字:
“鍾晏:
見信安好。”
才看了一行,她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生嫩的字跡,酸溜溜的開場,真的是自己寫的嗎?
“我跟他從小就互相看不順眼,你能想像嗎,我竟然跟他分到一個班。不過還好,幸虧不是做同桌。很多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他在背後瞪我……”
這個“他”是誰,顧安安也想不起來了。
又拆開一封,“蘇淺還是那樣,有些膽小,有些娘。可是他是個天才,就像是命中注定的第一名。不過,他再也不會教我功課了。有時候我找他說話,他都冷冰冰的,我哪敢再找第二次。”
顧安安連續看了幾封,都是些家長裏短。有抱怨、有喜悅、有向往……剩下的全部都是思念。
直到她又拆開一封,娟秀端正的字跡,幹淨的信紙上不再印有劣質的明星圖案,“今天姑姑來看我,她趁那個女人不在,悄悄問我‘喜不喜歡這個阿姨?’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姑姑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她說‘真不懂事。’”
“鍾晏,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懂事的另一個含義,叫忍氣吞聲。”
“我覺得自己學不進去了,課本上寫的都是天文數字,我一個都看不懂。明明應該溫習的,但是我卻跑去了網吧看電影。電影的名字叫《蝴蝶效應》,挺深奧的名字,內容也好科幻。其實,我沒怎麼看懂。但是臨近尾聲的時候,我聽到女主角說了一句話。她說,父母離婚的時候,她本來是想跟著媽媽走的。可是,她舍不得男主角,所以跟了爸爸。”
“鍾晏,不是說時光如流水嗎?可是為什麼,高中會這麼漫長。我昨天又被楊明娜拒之門外,她媽媽大喊大叫著讓我不要再來。我連一個朋友都找不到,時間真的好漫長,我快熬不下去了。”
“鍾晏,有沒有不考大學就能去bj的辦法。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了任何離別。”
依稀還是玩悲傷的年紀,於是所有的情感都被放大了數倍。
顧安安甩開信,猛地捂住臉。她竟然還會在回憶往事的時候失態。那些信,每一封都是一個地址,一個名字。內容裏,卻鐫刻了她所有的過往……
她是什麼時候理解隱忍,什麼時候開始憂愁,什麼時候懂得離別?那些在她記憶裏,陪她哭,陪她笑,陪著她向著目的地奔跑的人,現在都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