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逃之夭夭(2)(2 / 3)

阿奇,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和機會。出生,成長,然後死亡。命運早早被控製。我們在殘缺裏尋找圓滿,該慶幸還是遺憾?我們都太渺小,不值一提。

閃爍的燈光打擊在她蒼白的臉上,變成一灘灘零碎的明亮。她的眼睛覺得痛了,突然想起了母親。那可憐的女人。讓她又愛又恨。她穿著父親送她的和服,死在床上。屋頂漏水,浸著她被血染紅的袖子,蔓延。一朵紅得觸目驚心的玫瑰開在她身上,很美,很美。

你不快樂。他抱住她,輕輕地吻著她的發鬢,她身上有種詭異的幽香。這寂寞的女人,遊離著餘生的時光,不想靠岸。哪怕被暴風雨吞噬,淹沒。我們結婚,好嗎?

她伏在他肩上,笑。微笑,笑出了淚。

阿奇,別這樣。我很好,我有我的快樂。

你那所謂的快樂會殺了你,知道嗎?

不。我愛他,想他。日以繼夜,瘋狂地想他。我是真的快樂。沒有誰救得了我,我也無法自救。

放肆的音樂遮掩了他們的聲音。夜晚的孤獨來襲。萬家燈火,沒有他們的溫馨。一定會有些流離失所的人,在歡聚的時刻獨自街頭買醉。這是生活,並非所有人都能苛求美滿。

你在折磨自己。

如果這是種折磨,我希望被折磨至死。她眨眼,流連的淚被擠出眼線外,重重地掉在地上。她聽到幸福破碎的聲音,來自無名的角落。帶著孤寂而頹廢的清香。阿奇,帶我去看場煙火吧。

記憶中的那朵煙花,已經碎得不成片段。有那麼一個女人,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拉著女兒的手,站在繁榮的街頭看煙花。“嘭”的一聲,照亮了大半個城市。

媽媽,爸什麼時候回來呀?

快了,煙花開完之後就回來。

女孩征征地看著天空,煙花開了一朵又一朵。她希望開的每一朵都會是最後的。但她站了很久,看得累了,倒在母親懷裏睡著了。

你會離開,是嗎?他問。

是。

總有那麼一天,他和她擁抱著告別。也許在喧鬧的大街,或者冷清的小巷。身邊經過一些彼此都不認識的人。然而某天,他們會相遇。也許在喧鬧的大街,或者冷清的小巷。最終重複著他和她擁抱著告別的情節。

這是已知的被注定的宿命。

6

她就這樣遇見他了。

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仲夏。在校園那條狹窄的長廊,她穿著來不及更換的白色舞裙。額上的汗珠在金色的陽光中蒸發,融化了臉上的妝容。光著腳,跑過他身側。

周圍出奇的安靜,她隻聽到自己急促的喘氣聲,一下下在耳邊回蕩。

別怕。

她的手被抓住。

她停住腳步,站在原地。感覺到他的目光穿透她的身體。她相信感覺甚於真相。他是個致命的男人,聲音低沉,渾厚。或者不英俊,但有著薄薄的嘴唇。說話時隻是微微張開。

他在叫她別怕。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長,粗糙。傳遞著沉重的溫暖。

謝謝。她沒有回頭,抽開手跑著消失在迂折的長廊盡頭。她相信她還會和他相遇。憑感覺或者是非理智的,但她習慣。

一個星期後,她繼續上學。走上早班城巴,看見一個穿白色襯衫的男人,鬆開兩顆紐扣。感覺告訴她,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束著長發,很黑很亮。他看著她,目不轉睛地。

嗨,等我。她笑著跟他打招呼,坐到他旁邊。從背囊裏取出一個肉鬆麵包和一瓶酸奶。

我叫菊樹樊,攝影師,今年二十七歲。找你當我的模特。他淡淡地說。

好。她咽下口麵包,把奶盒子扔到地上。拍拍手,滿足地笑著。

你叫什麼名字?

忘了,我記性不太好。

白野真。我給你名字。

好。她靠在背墊上,閉目養神。自言自語著,今天天氣真好。

他轉過身,看著她。很久,然後伸出手,抹去她嘴角的麵包屑和奶漬。他喜歡她嘴角左邊的那顆小黑痣。

指尖掠過的皮膚,激烈地燃燒。

她愛他。早在相遇那一刻。這是真的,她從不懷疑感覺確定的事。

你想哭。看著她顫動的睫毛,他看到了眼淚。

我媽媽死了。在我看見你那天,她在家裏割脈自殺,終於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她睜開眼,微笑著。語氣輕描淡寫,目光遊離。她望出窗外,哼著輕快的調子,抖著腿。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腿,修長,直立。

天生的舞蹈精靈。

窗外的天空藍藍的,漂浮著些模糊的雲朵。夏末的痕跡,輕輕隱蔽在綠蔭之下,散發著古老的墨香。

他注視著她的側臉。擴張的毛孔滲出細細的汗液,閃著白色的光。看穿了她佯裝堅強的軀殼下,隻是一具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靈魂。找不到棲息的墓地,不斷浪蕩。

世界仿佛在旋轉,外麵的建築在晃動。她死死咬著下唇,毫不知覺血從裂口處溢出來。在失去知覺之前,倒進他懷裏。

她發燒了,昏睡了幾天。說著些模糊的話。

有的人,隻會在夢裏哭。醒了以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他煮了杯咖啡,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出寂靜的聲音。冷氣開得很大,房間涼嗖嗖的。她蜷縮著身子,手腳冰涼。

夏季最後一場暴風雨過後,她的病好了。

在遇見他之前,她隻是想著完成母親的心願,以最好的成績在舞蹈學院畢業,然後當個老師,嫁給一個疼愛她的丈夫,平淡地過一輩子。這是母親要她過的生活,隻需服從。她太愛母親,舍不得背叛她。

如果沒有遇到菊樹樊,如果母親沒有死。那麼一切,會很簡單。很簡單。

7。

爬到我肩上。他駛著機車,大聲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