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煜哈哈大笑,“看來你很喜歡冒充我的女朋友!”
“不是,不是”葉素急忙否認,心裏的慌張在臉上蔓延成了今夏最流行的波普藝術,“我……我隻是慣性思考罷了……以為你還需要我扮演女朋友的角色……”
“別緊張,”杜煜強忍住笑,“其實我要說的是你能不能別老是‘杜醫生、杜醫生’地叫我。”
“為什麼?”
“你不覺得這樣叫不合適嗎?”
“哦,是嘛,那我應該叫你……”葉素認真地想了想。中國人自古以來都熱衷於當官,有了一官半職之後,名字就形同虛設,很少再被人提起。漸漸的就會被姓加官位取而代之,而且此種叫法就如同春日的驚雷一般愈叫愈響亮。難道他也是這個意思?
葉素不確定地問:“那叫‘杜主任’?”
“什麼?”杜煜的額頭擰成天梯,苦笑不得。“算了,不跟你兜圈子,如果我們是朋友的話,就請叫我名字,好嗎?”
葉素羞愧難當,輕輕地應了一句,便逃也似的離開。
“還有,以後有事別一個人扛著……”
杜煜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渺小,印在臉上的笑,像一張紙,“嘩啦”一聲被吹得了無蹤跡。一種“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感,漸漸蔓延開來。
晚上八點半,病房裏熄了燈,葉素躺在竹椅上,睡意全無。窗外一棵蒼樹,枝椏錯雜,經路燈的照射,影子投在窗戶上,張牙舞爪。雨過之後,夜風漸頻,一陣風吹,葉子簌簌地響,像極了手術室外紛亂的腳步聲響。
想起父親動手術的那一天,仿佛已過了半個世紀。當時那種咬齧人心的痛楚,現在去想,好像隔了一層,就像是在看淒苦的電視劇,能感同身受,卻終究有了一點距離。日子雖是難熬,但一天一天地過下去,時間分攤了痛苦。光陰流逝,也洗去了痛苦的光亮刺眼。它逐漸黯淡,而人生以她獨有的韌性仍在繼續。
想著想著,越來越清醒,她索性躡手躡腳鑽出病房來到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的樓下大廳。大廳空蕩蕩的,除了一些立式的醫院宣傳畫和幾盆高大的盆栽,餘下的僅有微涼的穿堂風。找不到坐的椅子,葉素便在地上墊了一張不知誰遺落的報紙,席地而坐。
亦舒的《人淡如菊》,她才看了開頭,便因父親的病而棄置。葉素大學時讀的是中文係,念過唐代司空品的《二十四詩品》,裏頭的《典雅》中就有這樣的一段話:玉壺****,賞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雲初晴,幽鳥相逐,眠琴綠蔭,上有飛瀑。落花無言,人淡如菊,書之歲華,其曰可讀。當初讀之時,隻覺一條清湍自心中流過,神清氣爽。
向素喜靜的葉素,人生的箴言就是“落花無言,人淡如菊,心素如簡”。因此,見到亦舒的《人淡如菊》,未看心裏已先存了歡喜。
今夜,父親酣眠,病已坦然,而自己又毫無睡意,便想著從頭細看。但拿著手機,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心底仿佛長滿了一簇簇的狗尾巴草,陣風時時,撓得人奇癢難耐。
眼裏看著字,腦海裏卻在放電影。
杜煜朝她眨眨眼,輕輕地說道:“放心,有我在!”
她為難地抽出一根餅幹,“這麼短!”
“這些家夥,越來越**了!以前用的還是大大卷,現在竟然用格力高。”
她四周環顧了一圈,許多對情侶已經開始互啃餅幹。如果自己拒絕參加,那就剛好入了主持人的圈套。她和杜煜的偽情侶關係就會一目了然,無需多言。如此一想,心意倒堅定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