墾荒
遊走於這個城市,已經到了徹底疲乏的地步,不僅僅是雙腿已無法負荷勞累的身體,雙眼也早已對街景視覺疲勞。登上了一輛公交車,任它往某個方向駛去,我還沒有想好今夜在哪裏過夜。
記得小時候極其喜歡車輛穿越隧道的感覺,神秘安靜,幻想著出了隧道就是一處仙境。此刻突然發覺,車輛穿梭於深夜的感受竟與穿過隧道的感覺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我已經不在母親的懷抱,已經沒有了兒時的那份安全感,已經不得不思考著下一步的去向。夜太深了,深得嚇人,閃爍的路燈晃晃的灼刺了雙眼,暈染在深深的夜裏,突然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將要把我吞沒。我抖了一下,摩梭了幾下臂膀,看了一眼車上的時鍾,已經11點多了。
我去了朋友家,她幫我開了門就回到臥室陪她的男朋友了。我百無聊賴地按動著遙控器。這個時間,很多電視台播出的都是些催人淚下的韓劇。看著電視裏漂亮的演員,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隻覺得眼前不時氤氳一片,但我的狀態卻顯得很空白。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冷了。我拆開一包餅幹卻忘了吃。我想他,發了瘋地想他。
我和他是在兩年前的一個冬天認識的。那年,我22歲,剛剛大學畢業。他,30歲。
其實,人與人的關係有時候看起來是格外簡單的。就好像如果那天我沒有像個瘋子一樣在他的車窗前嚎啕大哭,他就不會認識我一樣,也許他打著了火開走了車,我們就是沒有緣分的人了。可是,人與人的關係一旦複雜了,那就會要了命的折磨人。那天,我和我大學的男友分手,他和他的女朋友定了婚,手上的戒指隔著車窗熠熠生輝。命運在我哭的那刻開始有了轉機。
那晚,我們有了一夜情。一夜情,多麼可怕的三個字。在早些年,這三個字可以輕而易舉地致人於死地,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瓦解一段愛情。即使到了今天,也是要承受精神壓力的。可是,我們在明知會後悔的情況下還是這麼做了。
清楚地記得他說,你會後悔嗎?我說會的。他說他也是。可是我們寬衣解帶的速度依舊不給對方留一絲退卻的餘地。我們不知怎麼了。
於是我知道他不愛他現在的女人了,雖然曾經愛過。他們愛了十年。男人都很容易喜新厭舊,這在我看來就是一個定律。我說,其實你定然離不開她,你已經習慣了有她的日子。
他嫻熟地叼起一隻煙,雲裏霧裏,我聽見他溫柔地說了聲是的。
是不是男人都是這樣,明知道一些事是錯的,卻還明知故犯,就好像那晚和我的一夜情一樣。他不是不愛她了,隻是這份愛已不是當初的愛,我們叫它親情,而我們稱那樣的愛人叫親愛的。
作為交換,我告訴了他和男友的事。很簡單的事件,因為畢業的關係而各奔東西罷了。可是他說他不信。他說看我哭成那樣就知道不是那回事,還說看見我哭的樣子讓他想起家裏曾經養的一隻殉情而死的貓。
那麼好吧。其實是他愛上了別人,我說。既然他想聽事實,我就說給他聽好了。我沒有說我說的就一定是事實,可是誰知道呢。
如果你相信,那這就是事實了,我又說。
後來,他的女朋友發信息找他,他就不怎麼搭理我了。他很專注地發信息,他越專注,我就越專注地看他。他嘴角微笑的弧度給人很真誠的感覺,我也笑了,是苦笑。我想起了我的男友,不,已經不是我的了。我想哭,可是沒有,依我的性格,我會躲在沒人的地方哭,而不是在這個陌生人麵前。陌生人,我居然和一個陌生人上了床。
我繼續看他,他還是忽視我。
是你女朋友?我故作輕鬆地調侃他。
嗬嗬,我先走了,有事,這是我號碼,有空聯係。他匆忙地穿戴整齊就離開了。我不知道還應該做些什麼了,空蕩蕩的屋子讓我有點害怕,我討厭孤獨的感覺。我沒有離開,而是在那間房裏繼續做自己的事,畢竟是個收留我的地方。我靜靜地坐著,有些情感我需要好好沉澱沉澱。我羨慕他的女朋友,特別羨慕,可以說是一種到了嫉妒的地步。也可以看成,我羨慕的是我男友現在所在意的女人。我總是被人放在次要的那個位置上。我拿起他給的那張記有號碼的紙哭了。
受了情殤的人啊,都喜歡回家尋找一份溫暖,然後傷愈之後繼續前進。可是我無可奈何,我總是一個人,我的父母在我小時候就離婚了,各自居住不同的城市。厭倦了在兩地間的流離輾轉,我離開了他們,尋找生活裏的第三處。第三處本是一個荒地,開始我新生活的荒地。我在上麵辛苦地開墾、勞作、灌溉……終於有了真正屬於我的生活。在這樣的第三地裏,無論快樂或是悲傷,我都得活生生地和這樣的土地捆綁在一起,這是我願意的,我不想再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繼續墾荒。其實我很懷舊,就像我喜歡臉譜和胭脂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