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木的病,更像是冥冥中注定的命運。
從有記憶開始,他就能清晰感知到腦海中的那片星空。
它神秘而悠遠,即便沉寂,也依舊有種神秘的魅力,吸引著幼小的陳木本能親近。
他不哭不鬧,任由思緒沉眠遊蕩在星空中,內心平靜安詳。
可隨著陳木漸漸長大,他才發現那美好的,不一定都是命運的饋贈。
甚至可能恰恰相反。
因為那片星空浩瀚無垠,落在陳木腦中,侵占著識海裏的大半空間,那不斷蔓延的星界,與陳木的自主意識衝突,互不相容。
那種感覺,就像是家裏闖進一隻獅子,上躥下跳把屋裏弄得亂七八糟。
卻偏偏凶猛霸道,完事之後懶洋洋的趴在那裏,陳木剛想反抗,那獅子一瞪眼,他也隻能像個兔子似的縮起來。
還得衝著鳩占鵲巢的大爺賠笑臉,說你開心就好。
長期和腦海中霸道的租客角力,陳木要是不精神分裂,那才奇怪。
醫生言之鑿鑿的自閉症,隻不過是因為他將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熟悉和抗衡那片浩瀚的星海上,完全沒功夫跟那群穿著開襠褲的小屁孩瞎鬧罷了。
他的早慧,也讓陳木看起來和常人很不一樣。
自然而然的遊離在所有人的世界之外。
那漫長的對峙,持續了整整十二年。
結果並不是以陳木的勝利告終。
而是那被占了房子的兔子,日複一日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哀求。
才終於讓獅子不耐煩的揮揮手,勉強同意跟兔子和平相處。
奶奶個腿的。
“你也就欺負我是個兔子,老子要是會變身,肯定一巴掌拍死你,然後也去你家,睡你的床,打你的娃,氣死你丫的。”
少年恨恨的腹誹,念頭還沒閃過,識海便激烈的動蕩起來。
那尖銳的刺痛,讓陳木疼得滿地打滾,可那痛苦偏偏控製在某個臨界點上,讓他想暈也暈不了。
在那之後,陳木漸漸學乖。
隻要將大腦放空什麼都不想,就算在紙上寫滿各種咒罵的話,都不會有任何後果。
小小的陳木,就在用稚嫩的方式,和那浩瀚無垠的星空對峙裏成長。
連他也不知道,這些經曆,以後會帶給他什麼。
但陳木有種感覺,那片星空,如果會有自主意識的話,肯定是個傲嬌任性,性情乖張的壞女人,比每次打飯,都要把肉顛掉的食堂大嬸還要壞。
滴滴答答。
淋漓的雨打在大傘上,迸濺出點點水花。
瑟瑟秋風,掠過冷清的長街,吹卷起少年衣袂。
緊貼著陳木的小鹿微微一顫,又往他懷裏鑽了鑽。
陳木把大傘稍稍一斜,為她擋住迎麵的風,暴露在雨幕裏的右肩,被迅速打濕。
“沒事,擋住風就不冷了,於伯的鋪子不遠,很快就到了。”
“嗯。”
小鹿微笑著點頭,埋在陳木肩頭的俏臉上,目光清澈。
幻想著那酸甜可口的山楂糕,那半大的小丫頭,突然感覺不那麼冷了。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躲在一把傾斜的大傘下,在淒寒的秋雨裏,沉默前行,彼此依偎,抱團取暖。
所謂相依為命,大抵如此。
陳小鹿忽閃著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仰頭看著陳木側臉,想說些什麼。
突然,一道淒厲的吼聲,打破那暖心的寧靜。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慘嚎著從巷口狂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