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惡魔崇拜(2 / 3)

屋裏的聲音突然消失,叫“佐爾”的男人沒有說話,理查德也沒了聲息。傑羅姆等一會,實在忍不住想偷看一眼。他偷偷摸摸地溜到門邊,從鑰匙孔往裏窺視,隻一眼,就給嚇了一跳。

“理查德”正浮在半空,四肢向後彎折到極限,眼睛突出,張大嘴卻發不出聲音。叫“佐爾”的家夥正施展某種法術,傑羅姆實在想不出自己在哪見過這個人,或者這種施法方式。這時,法術接近完成,佐爾露出一個令人發毛的笑容,並攏的五指瞬間張開,“剝皮理查”身上的皮膚從前額開始,像一件舊絨線衫似的給扯下來,下麵的脂肪層和新鮮筋肉紅白分明,失去眼瞼的眼球布滿紅絲……雖然見過不少血淋淋的慘事,傑羅姆還是慶幸自己沒吃早飯。

“現在,‘剝皮理查’先生,”佐爾陰鶩地對半空中起伏的肉團說,“你總算名實相符了。如果還想多受點活罪,我可以幫你止血……點點頭就行。”

這低沉的說話方式一下勾起了傑羅姆的回憶,屋裏的法師就是在通天塔施展“水晶堤岸”的人!傑羅姆隻聽過他念誦咒語的聲音,難怪一時想不起來。看到這裏,他檢查一下自己的狀態:“進階隱形術”和“高等刀劍防禦”已經失效,腦子裏剩下的法術都蓄勢待發;調整一下呼吸和情緒,傑羅姆摩擦“破魔之戒”,準備好一道“鋼釘齊射”,然後伸手敲門。

“杜鬆將軍在家嗎?他訂的豬肉餅已經好了。”

沒有回應。

傑羅姆一咬牙,就要把麵前的牆壁射成蜂窩。

這時門裏傳來尖銳的笑聲,“這麼久,不是烤糊了吧?進來!”

傑羅姆推門進去,準備好的“鋼釘齊射”被悄悄取消。佐爾從容轉身,半空中血肉模糊的一團隨著他調整了角度,伸出原來是手的部分,作出“歡迎”的姿勢。膽子稍小一點的,這時已經嚇暈了。

傑羅姆意外地說:“抱歉,我不知道有人送來了一大份。”

“無所謂,這一份太嫩了。”佐爾發現是他,用冷酷的表情掩飾自己的吃驚。

傑羅姆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您還有事要辦吧?別管我,我有時間等。”

佐爾猜不透對方的意圖,眼睛卻下意識地瞥一眼門口。傑羅姆知道,在他看來,自己如果不是瘋子,就一定帶來了協會的大隊人馬。

“不知為什麼,你們總是來的很遲,這令你們的老客戶都失去了信心。”佐爾麵對他坐下來,兩人距離大約十五尺。浴血的人形聳肩攤手,作出失望的動作。

傑羅姆讚同地說:“官僚機製。即使人家踢爆了前門,還要開會決定是否提出抗議。”

佐爾在通天塔親眼見過傑羅姆的厲害,露出一個放肆的笑,臉上卻透著深深的戒懼。“說得好!為什麼不考慮換個雇主呢?豬肉餅可不屬於專賣產品,很多地方都一樣生產的!”

“抱歉,官僚機製還有個問題。一旦作出決定,再不合理的要求都要執行到底。雖然不受歡迎,但豬肉餅必須在變質以前推銷出去。”傑羅姆決定試探一下對方的反應,右手支撐臉頰,壓低聲音,冷漠地注視佐爾。

空中的血人雙手掐腰,看來怒氣衝衝。佐爾冷冷地回瞪著他,“這麼說,沒有談判的餘地嘍?”

“請原諒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傑羅姆數著手指說,“你們殺了本地的協會聯絡官,密謀顛覆世俗國家,幹預中立組織的事務……你們在‘萬鬆堡’扮演的角色,已經構成了戰爭的條件,我有說錯嗎?”

“優秀的情報來源!你們有人專門收集過時的消息吧!”佐爾嘲弄的腔調聽起來像是給自己準備的,他開始感到不安了。

傑羅姆聽到對方沒有否認,一顆心直沉下去。惡魔已經公開參與地上王國間的戰爭,即使援軍到來,龍崖堡的形勢同樣不容樂觀。他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把消息傳遞給自己人。還有,怎麼活下去。

“話說回來,”傑羅姆放鬆表情,疲憊地笑笑,“這些畢竟是別人的問題,我們是不是對組織的利益太投入了?”

佐爾戒備地盯住他,考慮這次態度轉變是否意味著突然襲擊;他的心神全用來應付傑羅姆,控製理查德的法術有所削弱,血人開始發出*聲。

“你看,”傑羅姆說,“我在杜鬆手下幹了五年,打過數不清的硬仗,那時我們幾乎被曼森伯爵的部隊全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對他忠心耿耿,他曾對你提起我的名字嗎?”

佐爾半心半意地說:“很少。都是從團裏的老兵那聽來的。”

傑羅姆輕輕歎息,“他曾對你說過‘傷痕女士’的故事嗎?”

“……當然。他老了,喜歡重複同一句話很多遍。”佐爾逐漸對傑羅姆的鎮靜感到心慌,他無意識地扭轉手指,“剝皮理查”像塊浸滿血的抹布,被擰出不少液體,彙成細細的液線,在空中回轉盤旋。

傑羅姆視如不見,加重語氣說:“你還不了解杜鬆的為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了解他。當他說‘你就像我的兒子一樣!’我從那雙眼睛裏什麼也看不到……”他看來陷入了追憶,手指交叉,青筋畢露,不斷相互摩擦。佐爾想到杜鬆平日的言行,不由得打個冷戰。

“你不太討他喜歡。”傑羅姆緊接著說,“他有時會用嚇人的眼光盯著你看,那眼光像是抵在背上的刀刃。”

佐爾目露凶光,沉默了好一會,終於還是點點頭。“怎麼看出來的?”

傑羅姆指指空中的理查德。“他最恨別人使用這種手段——雖然他用的更頻繁,但是總能找到理由為自己開脫。依我看,他隻是不願放棄比別人更高明的表象。”

聽到這裏,佐爾慢慢放鬆下來,“不論我怎麼做,他總是有話說。即使我願意聽他說教,他還要不斷挖苦我,冷言冷語聽了讓人發瘋!”

“的確是。不過手下人還會為他效死,換了五年前,我願意為他去死。”傑羅姆平靜地說,“那些老故事、偶爾的稱讚、還有戰鬥中的掩護……總之是老一套。他會在戰鬥的間隙展示傷疤,勸人改變信仰,我還記得他最後的說教,‘好將軍必須學會關懷下屬,自己人的劍永遠更靠近後背。’然後我問他是否會夢到陣亡的同伴……”傑羅姆露出迷茫的神情,眼神空洞,一言不發。

佐爾很想知道下文,禁不住問道:“他怎麼說?”

傑羅姆眼光凝聚,緊盯住對方。“他隻是露出笑容……”

當說到“隻是”這個詞,傑羅姆左手的戒指無聲發動,一道“解除魔法”瞬間掃清了房間裏所有魔法效果。空中的血人淒厲慘叫,鮮血和體液“嘩”地灑了一地,軀體隨之下墜;佐爾正盯著傑羅姆的眼睛,環繞周身的“高等刀劍防禦”被一掃而空,隻露出半個驚愕的神情,對方飛擲出的短劍已經貫穿前胸,把他釘在椅背上!

這時,傑羅姆剛剛說到“笑”這個詞,血人的軀體轟然墜地,像塞滿果醬的脆皮點心,噴出一股粘液。

傑羅姆向後翻倒,用椅子擋住身體。對這個級別的巫師來說,準備一些臨死反撲的招數幾乎成為慣例,他可不想被一個將死的施法者拉去墊背。

事實證明,這擔心是多餘的。佐爾癱倒在椅子上,下肢微顫,兩行眼淚滑下來。一道“死亡律令”正待發出,傑羅姆難受地放棄了施法,強迫自己正視對方。他看著佐爾瀕死的眼睛,用微弱的聲音說:“‘……死者不在乎被銘記,活人才會感到痛苦’。我很抱歉……”

高亢的殺戮欲望得到宣泄,留給傑羅姆的隻剩下空虛和恐懼。屋裏的空氣濃重到無法呼吸,他用狂亂的眼神盯住正咽氣的人,從此漫漫長夜陪伴他的夢魘中,又多了一個身影。

一陣含混的呼聲傳來,比起速死的一個,另一個隻能在血泊中蠕動,用鮮血迷蒙的眼球看他。

腦中響起警告,對方至少還有一名同夥!傑羅姆很想放任自己被醜惡的現實裹挾,但軍人的本能還是占了上風。他帶著對自身的憎惡結束了理查德的痛苦,然後收起短劍,搜索叫“朵瑪”的女人。

二樓沒剩下什麼。

傑羅姆登上三樓,走廊中沒有一個守衛,佐爾像所有強大的法師一樣,過於相信自己。仔細傾聽,壓抑的呼喊穿透鐵門,從一座小單間裏傳出來,敵人應該就在門後。傑羅姆施展一道“敲擊術”,鐵門的鎖變形失效,他一腳踹開門,徑直走進去。

背對他的刑訊官轉過身。

朵瑪是個女性半惡魔,除了紅色皮膚和淡黃瞳仁,她身上沒有突出的尖角或利爪獠牙,外表更接近於人類;特別明亮的眼睛顯示出強大的精神異力——又一個混血讀心者。

後麵綁在刑架上的人類眼光呆滯,看起來皮肉無缺,讀心者的目光一離開,就停止尖叫,半死地垂下了頭。

朵瑪眼光閃爍,平靜地注視他,“佐爾死了。”

傑羅姆點頭,“說點我想聽的。在我改主意之前,你可以活著離開。”

朵瑪露出輕蔑的笑容,“你不能威脅我。痛苦對我毫無價值,我不能被說服,也無法收買,死隻是個簡單的解脫,我對這瘋狂的世界毫不留戀。如果你清醒的話,現在就該拔你的劍。”

“今天死的人夠多了。”傑羅姆努力不去想放走一個讀心者的後果,他前額布滿陰霾,內心在幽暗的思緒中絞成一團。“你走吧。”

朵瑪了解地看著他,“協會的外勤工作充滿刺激,對吧?”

“別來這一套,*!”傑羅姆麵容扭曲,“你沒資格嘲笑我!”

“你對走狗的生涯感到厭倦了,可是沒有回頭的途徑,因為,天呐!你是個有良知的劊子手!多麼奢侈的小秘密!這讓你感覺自己還有希望過‘正常’的生活嗎?你以為自己還能和同類毫無戒備地交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