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現在居住的地方在市中心,是個環境和價格都很不錯的地方。我站在小區的門衛室,保安正在給曹正打電話,以確定我的身份。小區裏綠化覆蓋麵積幾乎占到三分之一,加上適當的建築格局,堪稱完美。建築都是中高層,而曹正的住所在十四層。我搭乘電梯,聽著一層層上升的聲響。電梯裏,一排排的按鍵幹淨清晰,包括鏡麵和牆麵,一塵不染。我就那麼站著,注視著跳躍的數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低頭查看手機上的時間。指針的數值停頓著,從十二樓開始,一分一秒都沒有運作過。我將手機重啟,關機,無效。而樓層顯示,始終停留在十二層。電梯沒有任何異常,上升標識顯示正常,按鍵正常。我試著按動警報鈴和通話鍵,無效。就在我疑惑的時候,電梯的門自動開啟。門外……是青灰色的。電梯內的標識顯示十二層,而門外樓層標識——十三層。我低頭,看向樓層按鍵,十一、十二、十四……我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耳朵裏,很清晰、很快。
我出了電梯,隨後門就關上了,我再向後看的時候,背後有的隻是一堵牆。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脈搏,心率過快。深呼吸後,才勉強冷靜下來。四周的一切,都在暗示這裏的異常。牆體的色彩是青灰色,摻雜著一種暗淡的綠色。走道裏,空曠,一眼看到了底。除了底部有一扇鮮紅色的門以外,這一層似乎沒有第二家住戶。我邁著步子,聽著自己的呼吸,向前。樓道裏有回聲,但卻不屬於我,是一雙皮鞋,高跟鞋。我第一次,不敢回頭。我繼續向前走,那一聲聲緊隨其後。我停下步子,閉了閉眼,猛的轉身。那是一雙黑色的高跟鞋,尖頭,有著暗紅色的紋路,視線一點點向上,一雙腿,一條裙子,一張……不,半張臉。
看清後,我的恐懼消散了。她的眼睛依舊什麼都沒有,但能感覺到視線的方向。她忽然張開了嘴,露出小半截黑紅的舌頭,是很美的聲音“你是為了什麼?”我沉默後,下一刻,她的手握住了我的脖子…冷、僵硬、潮濕,連同窒息的壓抑一起襲向我,她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紅色,那一絲紅色扭曲蠕動,然後越來越多,集中到一起,又四散開來。她的眼睛,變成紅色,很深很深。“不要…妨礙我……”
周圍的一切恢複正常,我正麵對著一堵牆,而牆頭上,有著十四層的標識。我摸了摸脖子,微微的凹陷和一些粘膩的液體……我將襯衫的衣領拉了拉,敲開了曹正的門。我站在門口,難以掩蓋震驚的心境。曹正的精神渙散,臉頰上有凹陷,皮膚沒有血色,褶皺。他的眼睛,沒有光感,看著我,卻沒有反應。隻是一瞬間,他猛的向後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再抬頭的時候,笑的苦澀“你來了…進來坐吧。”
他的房間,空空如也。沒有家具,沒有衣物,沒有光線。客廳的地板上,到處都是報紙,屋子裏有一種不知名的氣味,窗戶被報紙和紙板箱封死。他就坐在地上,低著頭,麵對著一張照片。我走到窗前,手被他牢牢拽住“別開!!”我的手腕一陣痛,盡管他鬆手很快,還是青了一部分。他沒有說話,但眼裏的抱歉,很明顯。我搖頭,表示無礙。
陪著他一起坐下,照片上是個很純淨的女孩子。隻是第一眼,就會讓人無法再移動視線。中長的發,在光線下像是絲綢一般飛舞,隨意而自由。並不特別漂亮的臉孔,柔美,恬靜。隻是那雙眼眸裏,淡淡的,不喜不悲。她的唇上揚著,卻不自然,雙手垂放在兩側,握拳,身體僵直。照片上的另一半被撕毀,但從殘留部分看,應該還有一個男人,與她一起合影。那隻手粗壯,健碩,手指上的戒指價值不菲,手臂上有著部分紋身。應該就是曹正提及過的,那個頭子。照片有些磨損的痕跡,照片背後的拍攝時間在兩年前。照片裏的她,和曹正身上的,重疊。曹正的手臂內側,有很多細小的痕跡。我看到後,不禁心裏一緊,顧不上他的抵抗,將窗戶打開,拉著他站到亮光下。那細小的痕跡,排列整齊,長短一致,是刀片的痕跡……
“不,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快關上窗,關上!!!!”
他大叫著,擺脫我,瑟縮到角落。他的背脊上,騰起一陣青灰,越來越多,平鋪開來。他忽然失去了聲響,站了起來,徑自從我身前走過。我想上前,卻挪不了半步。他的神情,冷淡,默然。他舉起自己的右手,手上捏著一小片鋒利的刀片,他毫無感覺,用力的劃著,一次又一次。他動了動嘴唇“少卿,我想死,我真的想死!不要!阻止我……”血,很重,砸到了地麵上,星星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