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我心想。怪不得我的壽命隻值兩萬,因為隻差一步,我就差點犯下無可挽回的罪行了。
“這份工作還真是危險啊,像我這樣的家夥應該不少吧?那種臨死之前,突然大發神經,將矛頭指向監視員的廢物?”
劉謐香慢慢地搖了搖頭。
“您還算是輕鬆的案子呢,比您行為偏激的例子可是大有人在。”
劉謐香的這番話似乎在為我的墮落辯解。
初次見麵我就曾問過她膝蓋上偌大的傷疤是怎麼一回事,但她始終保持沉默不回應,想必她就是擔心我這種翻臉不認人的行為吧。
“為什麼會從事這份工作呢?”我反過來問她這個問題。
“簡單來說,是‘不得不從事這份工作’而已。”
“那如果說得複雜一點,又是為什麼?”
劉謐香臉上滿是意外。“我還以為您隻對宜靜小姐有興趣而已……”
“才沒這回事,要是我不覺得你有魅力,就不會做出剛剛那種舉動了。”
“……是這樣啊。那還真是多謝了。”
“如果你不想告訴我,不說也無妨。”
“這個嘛,也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過去,嗯……我不是提過,能出售的除了壽命之外,還有健康與時間?”
我點了點頭。
“換句話說,我出售的是時間,大概賣掉了三十年左右。”
——對了,我一直對這點感到好奇。
到底賣掉時間是什麼意思呢?
“這樣啊,你賣掉了時間,這是指……”
“沒錯,大部分的監視員都跟您一樣到過那間店,隻不過他們賣掉的是時間。就結果而言,也等同於賣掉人身安全與人際關係般那麼糟糕。”
“在賣掉時間之前,你也是平凡的人類嗎?”
“是的,跟曉峰先生一樣是普通的人類。”
這讓我有些難以理解,我還以為劉謐香的冷淡、嘲諷與頑固都是與生俱來的,在聽了她這番自白後,才知道她的這些特質或許全是為了求生存才拚死學會的。
“你也會變老吧?如果賣掉了三十年的歲月,恐怕要等到四十歲以後你才得以從這份工作解脫吧?”
“確實是這樣沒錯,不過這也要我能苟延殘喘到那時候為止。”她的嘴角泛起自嘲般的笑容。
這代表往後的數十年裏,她都得過著被人視而不見的日子。
“……為什麼會需要這麼多錢呢?”
“您今天的問題還真不少耶。”
“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沒關係喔。”
“即便是不怎麼有趣的往事也想聽嗎?”
“不論如何,總比我賣掉壽命的理由還有趣得多吧?”
劉謐香抬頭看了看時刻表。“好吧,反正離第一班列車發車之前還有一點時間。”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準備將一切娓娓道來。
“我至今仍不知道母親為何要賣掉數十年時間來買取壽命的理由。我印象中的母親總是不斷地抱怨生活現況,父親則在我快要出生之際離家出走。母親雖然不斷地咒罵著不知去向的父親,但內心深處應該還是希望有朝一日父親能回到家裏。或許為了繼續等下去,才希望延長壽命吧。隻是母親這麼做,父親的壽命也無法延長,母親則變成無人看見的透明人,更重要的是,我實在不了解母親的心情,究竟是為何緣故,才願意等待一個給予自己無數難以抹滅傷痕的男人。假設母親真的是為了等待父親而想活下去的話——事實上或許誰都可以是母親等待的對象,母親隻是沒有其他可以思念的人而已,除了父親之外,母親應該不認識其他愛著她的人吧……我非常厭惡自甘墮落的母親,相對地,母親也非常討厭我,總是把‘真希望你從未出生’這句話掛在嘴邊。母親賣掉時間,成為監視員之後,就不曾出現在我麵前,印象中當年的我才六歲。之後幾年,我被托給伯母照顧,但伯母隻將我當成麻煩的不遠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