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一切如此。”劉謐香顯得有些語重心長。
此時,宛若重物墜地,又似巨塔倒地的聲音響起。我之所以無法在第一時間聽出這聲巨響來自煙火,全因這幾年沒什麼機會正麵欣賞煙火。
每一次的煙火,我都隻能待在窗後。我從不曾在煙火施放之際吃著路邊攤買來的鐵板燒,也不曾握著情人的手深情相望。
自從懂事以來,個性乖僻的我就躲避在人群之外,常有種我不屬於人群的感覺,一想到會撞見某個認識的人,就讓我感到不安。小學的時候,隻要沒人硬拉我出門,不管是公園、遊泳池、學校後山、商店街、慶典還是節日,我都是盡可能選擇不去,即便上了高中,也不願走近人煙繁華的地區,上街出門也避免走在大馬路上。
最後一次欣賞煙火,真的是遙遠的年幼時代。
那時,我記得宜靜就在身旁。
近距離仰望的煙火究竟有多麼碩大,我早已不複記憶,而煙火施放的聲音有多麼震撼,也同樣難以回味。到底近看能否聞到煙火火藥的臭味?夜空裏會殘留多少煙霧?會場裏的人們又是帶著什麼表情欣賞煙火?逐一回想才發現,我對煙火還真是一無所知。
想瞭望窗外景色的誘惑如浪潮般襲來,但是我不想在劉謐香麵前做這種引人恥笑的舉動,否則劉謐香可能會說:“如果這麼想看,出門去看不就好了?”到時候我該如何回答?難道我要回答因為在意旁人的眼光,所以不想去看?
明明我已經沒剩多少時間好活,到現在還要如此在意他人的看法嗎?
正當我抵抗著外出的誘惑時,劉謐香像是嘲弄似地擋在我的前方,打開紗窗向外探身,欣賞正在施放的煙火。與其說劉謐香那感動的表情是因為煙火的美麗,不如說她是因為看到稀有的煙火而佩服。不論如何,劉謐香似乎對煙火很有興趣。
“喂喂,一直盯著煙火也沒關係嗎?監視員小姐。要是我突然逃出門外,你該拿我怎麼辦?”
劉謐香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煙火,語帶譏諷地說:“您希望被人監視嗎?”
“怎麼可能,我還希望你早點消失咧。一直被你盯著看,很難做些什麼。”
“這樣啊。看來是有做什麼虧心事吧?……我忘了告訴您,您要是逃到一定的距離之外,就會被認定為您打算造成別人的困擾,到時候您的壽命就會被瞬間奪取而死亡,還請您務必注意這點。”
“一定的距離是有多遠?”
“這部分倒不是很精確,總之是一百公尺左右的距離吧。”
這不是一開始就該先聲明的事情嗎?
“我會注意的。”我如此回應劉謐香。
空中傳來一次次輕快的爆炸聲,看來煙火的施放已進入高潮。不知何時,隔壁房間的吵鬧聲已靜了下來,想必他們也正在觀賞這場煙火秀吧。
劉謐香總算開始娓娓道出那些“原本可能發生的事情”。“您想知道消失的三十年裏發生了哪些事情對吧……第一點,您的大學生活在轉瞬之間就結束了,”劉謐香先告訴了我這件事,然後又說:“您的生活基本上就是賺生活費、讀書、聽音樂,然後就隻剩睡覺了。漸漸地,毫無建樹的每一天變得越來越如出一轍,如過眼雲煙一般消失在您眼前。不學無術的您從大學畢業後,很諷刺地,做了一份在仍對自己充滿希望時最嗤之以鼻的工作。明明幹脆地接受這個狀況就好,您卻無法忘懷那個‘過去特別的自己’,每天都被‘我不屬於這裏’的念頭幹擾,遲遲無法融入職場裏。於是每天帶著毫無生氣的眼神,往返自家與職場之間。工作繁重到根本無暇思考其他事情,慢慢地,隻好躲進酒精的世界裏尋樂,那份‘想要變得了不起’的野心也煙消雲散,逐漸遠離幼時在心中描繪的理想。”
“又不隻有我是這樣。”我急著插嘴反駁,
“的確,很多人也都是如此,等著他們的也隻有極為平凡的絕望,而且每個人必須接受的苦痛也各有不同。對您而言,您是需要覺得自己是最優秀的人,所以在您的世界裏沒有人可以依賴,您隻能自我扶持。然而隻要這個世界裏唯一的支柱傾倒,就足以產生將您推向滅亡的苦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