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仁喝完茶,丟下幾枚銅錢,然後徑直進城,到藥鋪換錢。
藥鋪掌櫃見到張金仁,長舒了一口氣:“張兄,還好你這胡須剃了,否則你可就要倒大黴了。”
“我在城外聽說了,今天有人被抓了嗎?”
“嗯,的確有一位,聽說是從開封才回來的商人,早上被抓的,此刻應該正在菜市口行刑呢。”掌櫃湊近張金仁的耳朵,小聲嘀咕起來:“這狗官認了新來的皇子為幹爹,比往日更加囂張,都敢大庭廣眾之下施人以酷刑。無論如何,你都要小心謹慎,千萬置身事外。”
“這世道……各自珍重吧!”張金仁欲言又止,揣好賣藥材的錢,出了藥鋪,腿腳上不自覺地朝菜市口方向繞行。
行不多時,張金仁便聞到一股生肉烤焦的糊味。前方跑來十幾個驚慌失措的路人,有人失聲尖叫,有人手捂口鼻,有人步履搖擺,還有幾位惡心不止,將腹中苦水一股腦兒吐在路旁。“別過去,那邊又拿鐵條燒人啦!”
張金仁亦覺惡心。想必遭受酷刑的人早已皮肉盡熟,生不如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突然,張金仁感覺一陣眩暈,腳下的地麵如狂風吹過的湖麵,上下顛簸起來。張金仁跌坐在地,自以為這是路人的嘔吐而引發的身體不適,但是,路旁屋頂上隨即飛下無數瓦片,砸碎在地上,同時也砸到黴運當頭的人。
被砸破腦殼的人,當場抱頭哭嚎,鮮血如注。
“地動了!”
張金仁這才警醒過來,趕緊爬起,跌跌撞撞中向寬闊地跑去。開闊地方,也隻有菜市口那邊了。張金仁本不想去,但是,慌不擇路時,居然跑去更近了。
須臾,地震消停了,城中百姓也緩過神來。還好,震動幅度不大,隻有幾處廢舊的屋子倒塌了,曹州城依舊屹立在地上。
張金仁拍去身上的泥土,環顧四周,但見行刑的幾個衙將身上冒起了火光。“太好了,果然是惡有惡報!”張金仁最恨這些狗腿子,此刻被火燒了身上的衣服,果然是一道異常亮麗的風景。
這幾個衙將被燒的鬼哭狼嚎,更沒有人幫忙滅火,隻能是左突右奔,撞向圍觀的路人,再滾進周圍的房屋中。很快,大火從菜市口發起,一旦火光衝天,立刻不可收拾,十幾間房屋全部陷入火海當中。
木質的房屋最容易被點燃。火勢已經無法控製,城中又缺少滅火的水源,唯一的選擇隻能是向城外逃跑,先行保命要緊。
曹州城中的百姓湧上街頭。張金仁不再猶豫,順路拽起幾個受傷的路人,一路狂奔,與人群一起,湧出城門。
張金仁再回頭看時,隻見濃煙滾滾,遮住了半個城。城中的軍隊和官兵都被組織起來,參加到救火的任務中。
張金仁心中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同時也有一股不知滋味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