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洞庭湖畔嶽陽樓(2 / 2)

張母孫氏因不喜熱鬧,又有孫兒纏身,張齊賢、崔姑幾番勸說,終究勸不了母親隨行,隻好安排徐滿、王富生二人在一旁好生照顧。

嶽陽樓位於城西門的城牆上,樓有三層,四角鬥拱撐起飛簷,直插雲霄。金碧輝煌的盔頂在春日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鑲嵌著“嶽陽樓”三個鎏金大字的匾額,似懸浮在第三層樓的盔頂之下。

程逸人引著張齊賢三人,從旁邊拾階而上,“這嶽陽樓沒用一釘一鉚,全部都是用木頭蓋起來的,天底下能有如此巧奪天工的建築,我想恐怕就隻有這嶽陽樓啦。”程逸人邊走邊說,將嶽陽樓好一番稱讚。“你們看,樓內這四根通天柱,從底下直貫樓頂,這座樓全靠這四根柱子支撐啦。”

王常不服氣,道:“我是個修道的人,不知這嶽陽樓比那昆侖之圃的玉樓十二、瓊華之闕、光碧之堂如何?”

程逸人撓了撓腦殼,說:“不知王常仁兄可否能帶我去那昆侖之圃瞧上一眼呢。”

王常心有不甘,反駁道:“無上仙境豈是你這等凡人能去的。”

王常與程逸人拌了一會兒嘴,一行人已走上三樓。

三樓大廳之中,已經聚集了許多人,有富家公子、詩人、道僧、方士等各色風雅之士。程逸人前去打點一番,便有三四個仆人將張齊賢引到臨窗的座位上,添了茶水和糕點、果盤。崔姑迫不及待地趴到窗沿上,欣賞著洞庭湖的美景。

大廳正中央,站了一人,看打扮有五十多歲,穿著一襲玄色的長衫,下半邊臉上長著濃密的絡腮胡須。由於胡須太過於霸道,倒與蒙麵人一般。如此打扮,既不像是讀書人,也不像是練武之人,反正就是有些不倫不類。那人捋著大胡須,嘴上不停地吟著句子。

玄色長衫那人每吟一句,底下便是一陣喝彩,都道意境絕妙,意境絕妙。張齊賢仔細聽著,大約吟的是目接遠山縹緲中,氣吞長江萬古流之類的讚揚之詞,詞雖美,但多為奉承之語,沒甚精彩的絕妙好詞。隻是那人出口成章,一直吟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且完全沒有歇息下來的意思。

王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見周圍沒人注意,又喘口粗氣,歎得更大聲些。崔姑學著王常的樣子,也歎了一聲。張齊賢忙伸手捂嘴,可惜這一聲頗為清脆的歎息,已讓廳中之人聽得真切了。

玄色長衫那人猛地一瞪眼,斷了思緒,不料卻硬生生地卡住了,嘴上磨蹭半天,終究無法再吟下去,隻得厚著老臉,裝著嗓子幹了,道聲客氣,然後悻悻地走回到座位上,灌了一口熱茶。

場麵尷尬了一下後,廳中之人開始玩起了“飛花令”。這個好玩,崔姑、王常都伸長了脖子聽著,全沒把剛才的尷尬當成一回事。

玄色長衫放下茶杯,挪了過來,張齊賢已有預料,也挪了挪,擋住那人。

那人陰陰地問:“剛才歎氣是怎回事?這位仁兄可否要解釋一二。”

張齊賢首先賠笑道:“兄台好文采,好文采。剛才聽到妙句,又感慨良辰美景隻可留戀一日,心中頓覺可為惜之,故而感懷歎息了。”張齊賢又說了一通讚美的好話,直說到那人麵露笑容。

張齊賢隨即拱手問:“敢問兄台如何稱呼?”

那人拱手道:“本官……我姓蘇字度之。兄台如何稱呼?”

“字度之?……蘇揆?”張齊賢晃了一下神,這人剛才言語中先自稱“本官”,又改口自稱“我”,定是官府中人,卻又想有所隱瞞,其中定是有蹊蹺。張齊賢仔細將這人打量,突然有了驚人的發現,這人下半邊臉上的絡腮胡須竟然有一塊角懸浮在腮幫上——原來胡須是故意粘在臉上的。張齊賢根據這個情況猛的一猜,此人的年齡應該比打扮年輕個十多歲的樣子,那麼,他定是那個衡州知州蘇揆了。按朝廷規製,一州之長若不得上級允許,斷不可隨隨便便跑到本州之外逍遙去,這蘇揆到底是何種情況呢?

張齊賢心中思索了一番,忙補救道:“好名字,好名字。”

“兄台如何稱呼?”蘇揆繼續追問。

張齊賢哈哈地笑了一陣,說:“我嘛,不如我賦詩一首,蘇兄你猜一猜如何?”

“猜字謎嗎?好,如此也好。”

張齊賢沉思後,吟道:“衡門襤褸西京客,州郡聞名獻錦囊。通透忠心天子讚,判餘南下守邊疆。”張齊賢嘴角一個上揚,笑道:“蘇兄,請猜一猜?”

蘇揆一邊品茶一邊琢磨,須臾,兩隻眼睛突然瞪大了盯著張齊賢,“你!藏頭詩?”蘇揆在心中默默將這首七絕的首字連在一起,默念於心,正是“衡州通判”四字。

張齊賢攔住,笑道:“不可說,不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