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似乎仍然似懂非懂，其實她又何嚐明白，既然不想跟他分開，又何必非要喬昊言將他帶走。如今他真走了，她又想守著他待過的地方睹物思人。
想來也是夠傻的。
接下來的幾天，她一直窩在畫鋪裏，一邊打掃一邊了解關於油畫的知識。期間來過幾位客人，看到畫鋪易主紛紛打聽顧純然的下落。她沒多作解釋，包好畫便將他們打發走了。
隻是斷斷續續出現的客人中竟然還有杜澤毅，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那是個周三的下午，他提著一盒核桃酥，出現在旅人畫鋪。
彼時她正踩著梯子填補房簷邊缺了瓦片。
“杜老頭......”
父女倆就這麼一上一下對視了幾分鍾，大概彼此都對這種見麵感到不適應。
她慢慢從梯子上下來，然後撩起珠簾招呼杜澤毅進屋坐。他沒說話徑直走進屋裏，將東西放在桌上的時候不由觀察周圍。比起顧純然在的時候，畫鋪整齊了不少。原本胡亂堆放在牆上的畫，她已經按大小收到了一起。
“我這兒有些茶，就是普通茶，我給你泡一壺。”
“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她說著起身去熱水，餘光看了他一眼，裝作不經意地問，“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難得見你不穿警服的樣子。”
“局裏事情多，但我想過來看看你。”
“有事兒嗎？”
“你是我閨女，沒事兒就不能來看看你？”
她被杜澤毅問得啞口無言，隻得低頭泡茶，“我隻是覺得你個大忙人，專程來看我這種閑人實在讓我有點兒受寵若驚......”
“之前聽說你出了車禍，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卻沒看到你。”
“哦，那個啊......”要不是杜澤毅提起，她甚至已經記不起這檔事。當時聽到喬昊言說出顧純然的秘密，她一時接受不了想找顧純然問清楚，結果路上發生了車禍。而後兩人在病房裏對峙，用時光匣子回到了她租住的家。“已經好了，你別擔心了。”
“我都知道了。”
聽到他的話，她倒一點不驚訝。“顧純然告訴你的吧？”
“嗯，他人呢？”
“回去了。”
他沉默了幾秒鍾，忽然又四下環顧，“你接手畫鋪了？”
“嗯。”她低頭握著茶杯。
“就你一個人？”
“還有個小女孩，是個大學生，正好今天學校有事，她請假了。”
“有人幫忙就好。”
緊接著又是一陣沉默，他將麵前的茶一飲而盡，起身準備離開。望著他離開的身影，她忍不住叫住了他。
“杜老頭！”
他應聲停下，然後慢慢轉頭看向她。“怎麼了？”
“其實你什麼都知道。”
“嗯。”
“你不該瞞著我。”她長歎一口，繼續說道，“我已經都知道了，而且也已經去未來找回了屬於我的第二人格。雖然現在我還記不起曾經發生的事情，但我心裏明白，這麼多年來，你有你的苦衷，而我卻一再指責你......對不起......”
他望著她的眼睛，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她才發現他笑起來眼角有皺紋，鬢角也已變白。在她的心中，他一直都是那個年輕力壯，做事一絲不苟，表情嚴肅的杜澤毅。曾經何時，他開始有了衰老的跡象，而這些她卻始終沒有察覺，直到今天，此時此刻，她忽然意識到這些。
“家人之間不需要道歉。”
她站起身緩緩來到他的麵前，“爸......”
“嗯。”他伸手摸摸她的臉頰，就像小時候那樣。“不要太辛苦，實在累了就回來住，爸養活你。”
“嗯......”
她將杜澤毅送至門口，脫下警服的他看起來跟普通中年人無異。他稍微有些駝背，早已沒有了當年的挺拔。她忽然悲從中來，想到他剛剛的話，眼眶不由發酸。
她掏出掛在脖子上的時光匣子，如今它隻是一個普通的掛飾，沒有了任何特殊能力。她想起顧純然的話，曆史是不可改變的。
盡管經曆了這麼多，她的第二人格終究回到了她的體內。
那麼，這是不是意味著，她的人生還會繼續按照原來的劇本繼續向前發展？
但隻要她不再走原先的道路，不去發明時光匣子，顧純然就隻能待在自己的時代。即使喬昊言能夠發明出具有短暫穿越功能的時光匣子，但那終究不能跟本品相提並論。
她很矛盾，不知道該怎麼做。
既然不知道那不如順其自然，或許時間會幫助她做出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