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一楠。”諶曉玉叫了一聲,咽了咽口水。
“嗯?”
“問你一個問題。”她說。
“問吧。”
“鄧紅梅是你什麼人?”
“是我三姑啊。”鄧一楠皺了皺眉心,“怎麼了?”
“沒什麼。”曉玉重新向院子門口飛快地跑去。
夏天的夜晚,微風習習,吹拂著她額前細碎的劉海,薄薄的汗水順著她的額頭,臉龐,流到了脖子裏,身上的布襯衫被汗水打濕了,黏黏膩膩地貼在背上。
卻有一種要飛的感覺。
院子門口陸陸續續有人搖著芭蕉扇,搬出竹床藤椅出來納涼,路燈昏黃,半導體裏播送著新聞聯播節目,門房外麵的空地上,有一大群人正端著小板凳閑聊,等著看門的劉爺爺把電視機搬出來,小孩子繞著場地邊上嬉笑著追逐著打鬧。
有人認出她,“諶家小妹,來看電視啊,今天晚上有《大西洋底來的人》。”
曉玉笑著擺了擺手,“下次吧,要找小阿叔有事,你們看到他了嗎?”
“文輝啊,剛剛還在的,到河邊去了吧。”
曉玉出了院門,向河邊跑去。
離大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是這個城市的護城河。
河邊上種著一排排樹林,夜晚的河邊空氣涼爽,柳樹成林,三三兩談戀愛的人,成雙成對地漫步,風吹過樹林,枝條搖曳,草叢傳來陣陣蟲鳴。
曉玉轉過樹林,一眼就看到那欄杆旁孤單的背影。
“小阿叔,你跑的真快,我追都追不上。”曉玉氣喘籲籲地跑了過去,靠在欄杆上喘著氣。
“你跑來幹什麼?”諶文輝看到她,將手裏的香煙頭按在旁邊的石頭上。
“飯吃了一半,你就跑了,奶奶讓我出來找找你。”
“嗯。”諶文輝應了一聲,便沒有再說話,凝視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河水,眼神深沉而憂鬱,帶著幾分迷茫。
“你們沒有事吧?”曉玉擔心地看他。
他低低地歎了口氣。
“唉。”曉玉也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諶文輝瞪著她,“我歎氣就算了,你跟著歎什麼氣?”
曉玉笑了笑,“你歎氣我就歎氣。”想了一想,又說,“下午在路上不是說好了嘛,咱們一起好好學習,現在還沒開始呢你就泄氣了,我能不歎氣嗎?”說完她又長歎一聲。
“誰說我泄氣了?”諶文輝梗著腦袋,“我才沒有泄氣呢,我是在煩心我的數理化。”
“不會的可以再學,忘記的還能撿起來。隻要想,總能行的。”
曉玉將身體靠在石頭欄杆上,眼睛看著前方河對岸星星點點的燈光,“我們同學的舅舅,初中畢業插隊,在農村的時候,家裏人給他寄課本寄複習資料。77年剛剛恢複高考,他就考上了師範大學物理係”她頓了一頓,“現在都快畢業了。”
諶曉玉說的並不是她同學的舅舅,而是前世中,自己的中學物理老師,那個給了她深刻影響的老師,後來考上了碩士,又去美國讀了博士,早已經成為那個領域的知名學者。
“也許,若幹年之後,主宰這個國家命運的正是你們這一代人。”她輕輕地說。“時代的潮流浩浩蕩蕩,向前奔流,誰都不可阻擋。”
諶文輝看著她,“曉玉,這次你病了之後,比我們都懂得多,為什麼?”
諶曉玉隻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