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情小說(二題)(2 / 3)

那位開車小哥一踩油門,從她身邊急駛而過,在鋪滿晚霞的路上,卷起一道滾滾的煙塵,讓她隱隱約約地感到,這煙塵猶如一個疑團久久不散……

算這一次,他已經是第三次請梨花坐他的車了。那天夕陽好紅,把梨花的身,梨花的臉,塗上一層瑰麗的色彩。開車小哥用友好而誠懇的目光告訴她,這次她如果不坐他的車,就打了他的臉。人家好心好意天天買你的梨,還讓你搭車少走一段路,這樣的美事,怎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呢。梨花抬頭看了看落山的夕陽,她猜想母親這時已從家門出發來接她了。她想象母親那一步一喘的樣子,身不由已地上了他的車。她上車坐在那很拘謹,和他拉開能坐一個人的距離。她關了一下車門沒關上,他伸出粗壯的長胳膊越過她豐滿的胸脯,“砰”地一聲關上車門,一踩油門,車像離弦的箭,沿著鄉級公路向前馳去。

兩個人坐在那誰也不說話,駕駛室裏好靜,小夥子幾乎聽見她的喘息聲,他目不斜視地握著方向盤,不知不覺來到梨樹溝口。他半開玩笑地說:“賣梨妹子到站了,如果你想坐車,明天我接你。”

“謝謝小哥……”梨花下車,目送汽車消失。她覺得今天的路這麼短,盤山路像一條飄帶展現在她麵前……

第二天梨花又坐上了開車小哥的汽車。這一次,話匣子終於從她那羞澀的像掛上一把鎖的嘴唇打開了……從此兩人每天都嘮上三兩分鍾,斷斷續續地雙方了解了各自的身世。開車小哥告訴她,他有一個和梨花年齡相仿的妹妹,那年他考上省裏的交通學校,剛上初中的妹妹為了供他上學,十四歲就輟學,幫助祖父伺弄責任田。城裏離異的父母根本不管他們,他和妹妹是被鄉下的祖父從小拉扯大的。他現在一看見十八九的女學生,就想起他的妹妹。他誇讚妹妹是一位像母親一樣偉大的女性。去年祖父犯了老病,他妹妹過早地嫁給一位林業工人,把彩禮錢全部獻出來給祖父治病,前不久祖父來信說,身體已經好多了。

說到這裏,他把頭轉過去,擦起眼睛。多好的妹妹呀,聽得梨花眼睛濕潤了。

“小哥,你不想回去看望她嗎?”

“我何嚐不想,如果我那位至今還沒見麵的妹夫,對我小妹不好,我非把他揍扁……說著他擦了一下眼角的淚痕,趴在方向盤上哽咽了。

她從懷裏掏出手帕遞給他,他擦了一下眼淚,覺得手帕上有一股很幹淨的香草味兒,這種香味很像他妹妹,妹妹平時穿的衣服總是那樣幹淨,散發出一種很幹淨的香草味兒。

當他得知梨花被家境拖累得輟學,他對梨花抱著一種視如同胞妹妹的關心,不然他怎能天天故意買她的梨呢。

夕陽像一個紅燈籠高高掛在西山的山頭,以往在這個時候,開車小哥會準時來買她的梨。“他怎麼不來了呢?難道他……”她站在那,猜測他也許走了,如果那樣,她從此再也看不見那開車的小哥了。

就在她站在那愣神的時候,她覺得身後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回頭一看——這不是開車的小哥嗎,“你今天怎麼……”她關切地看了他一眼,臉上飛起一朵紅雲。他低著頭,搓著手說:“我今天是想和您告別的,這是我買你的最後一筐梨了,也許以後……”

“看您說的,我謝謝您還來不及呢,這筐梨是我送給您的,拜托您把這筐梨捎回去,讓我那位沒見麵的爺爺嚐一嚐我們家鄉的梨……”

“不,不……”小夥子窘迫地摸了一下腦袋,堅持讓她收錢。“小哥,這錢我是不能收的,我知道,您是為了幫助我才天天買梨的……她說著眼圈一紅,跪下要向他拜謝,被他伸出一雙寬厚的手扶了起來,“這可使不得……”

她眼望這位憨厚樸實的略帶幾分粗野的小哥,把心裏要說的話跳到嗓子眼兒,“我媽說……不,是我自己……如果你不嫌棄,我想拜你做我的幹哥哥。”她恭恭敬敬地給他敬一個禮。他感到她的舉動太突然了,他望一眼她那苗條的柳肩,小妹妹一般羞澀的神情,還有她那雙酷似他同胞小妹的眼睛,此時他心裏產生一種錯覺,以為自己的妹妹站在麵前。“你可羞煞我了,像我這樣五大三粗的,不配做你的哥哥,好了,梨我收下,至於幹哥哥嗎,我看就算了,我這人一年在外東奔西跑的,難得見上一麵,以後你考上大學,心裏記著我就行了。”說著他拿起一個梨,往衣服上蹭巴兩下就咬上一口,他又渴又餓,跑了一天車,他說今晚要連夜出車,明天勘探隊就開拔了。

“小哥,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這我可說不準,也許以後我再也不能來了,但是這裏有人會來的,通過我們勘探,在梨樹溝附近埋藏一座很有開采價值的銅礦,聽說省裏已經批準了,明年春天就破土動工,到那時橫在你們村口的梨樹溝,就會修上公路,說不定你們村子會發展成為一個大鎮呢。”

聽了他這番振奮人心的話,梨花那對充滿天真的眼睛,露出一股難以抑製的激動。如果這裏真的開礦了,到時車呀,人呀,說不定湧來多少,她禁不住問:“小哥到時你會來嗎?”

“也許會來,現在我說不準。領導說在沒正式開采之前,在這裏設一個勘測點,到時我一定盡量爭取,不然……”他臉一紅,把話咽了回去,偷偷瞟了一眼麵帶期待的小妹,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梨,鑽進駕駛室,“小妹,再見!”

怎麼筐裏還有一百元錢?她追上去,“小哥,你的錢……”

“您拿著,送給您做學費……”開車小哥向她連鳴三聲車笛開走了。

她手裏握著百元大鈔,心裏向開閘的渠水,蕩起一股清悠悠的碧波……

寒冷而漫長的冬季很快過去了,梨樹溝附近的山巒,被春天這位化妝師巧妙地打扮起來,荒廢一冬的荒山禿嶺被和煦的春風梳理出一抹新綠。在這抹新綠中,引人注目的要數滿山遍野含苞待放的梨花了。在這梨花即將盛開的時候,開來一支數不清望不盡的采礦大軍,搭起一眼望不到頭的帳篷。這開采大軍駐下來,就響起了開山炮聲。那一台台數不清的翻鬥車、推土機、挖掘機,不分晝夜地往梨樹溝拉土運石。在當地老百姓眼裏,填平梨樹溝就像氣吹的一般。通車剪彩那天,梨花姑娘手拿著一束雪白的梨花,在人群中尋找她日夜盼望的開車小哥。

采礦工人比山上的石頭還多,在數不清的人海裏,尋找一個人比大海撈針還難。她攔住一位身穿中山裝像幹部模樣的長者,問他那裏有沒有一個開車的小哥?長者笑了,“小同誌,我們采礦大軍有好幾千人,你說的開車小哥,我們這裏太多了……”梨花向他介紹小哥的個頭和外貌。

那位長者向她搖了搖頭。她愣愣地站在那裏,心裏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惆悵。一個充滿憧憬的念頭占據她的心——過兩天她就要複學了,高考時她想報考走俏的電子計算機專業,現在她改變了主意,到時她填寫的第一誌願是地質學院。她要像開車小哥那樣,到窮僻的山區去勘探。一個充滿希望的生活畫卷,像漫山遍野的剛剛開放的梨花展現在她眼前……

果子熟了

從部隊複員的幺占柱,剛踏上故土,對象王霞就跟著村裏的“大款”走了。本來回歸故裏是令他高興的,可是他心裏如同撞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了……久別重逢的母親擦幹了昏花的老眼,安慰兒子:“孩子,你要想開些,對她那種喪良心的人,你就別再思戀她了。這幾年媽做夢都盼望你回來,今天媽把你盼回來了,你要堂堂正正的幹出個樣,世上找三條腿的蛤蟆找不著,找兩條腿的活人有的是……”母親鼓勵兒子放寬心,心裏為兒子另有打算。“隔壁的醜丫心真好,你當兵這幾年,多虧她照顧我,媽已答應她做我的幹閨女……”母親轉移話題,誇起醜丫,她想讓兒子喜歡乳名叫“醜丫”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