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承認我得了病,更何況是癔病。對於我得癔病,在我心裏我是很抵觸的,因為我是一個風水大師的外孫,我如果被邪神衝撞,似乎在情理上說不過去,但事實上我真的得了病,而且是癔病。

我的病,是我在發現我住的窯洞總是有滴水的聲音,而這種聲音總是不被同住的姨夫所認可時,才被姨夫的小姨重視起來的。在他們重視起來的時候,我已經感覺水滴下來是總是落在我得脖子上。是的我的脖子以下感到冰冷,但我給他們說了他們不信,可是從他們的表情上來看,他們是有些恐慌和擔心的。但是他們不信也是有道理的,因為他們沒有看見脖子上有什麼傷,隻是姨夫說我的眼睛有些紅腫,在夜裏發著淺藍色的光芒,如同兩處螢火。我就去我舅公那裏看病去了。

舅公一見我沒有說什麼,隻是要我伸過手,替我把了把脈,在他眼裏估計我已經不是親戚了,好一點說是個病人,說不好聽就是個邪祟。

有法力的畢竟不是平常之人,舅公在我身上打量了一會說:“庚戌,你把娃是不是帶到什麼不幹淨的地方去了?”

庚戌是我姨夫的名字。我姨夫一聽這話,怕小姨和舅公會怪罪他,便有些吞吞吐吐的說:“沒有啊!我隻是帶他去的窯洞,沒去過什麼古怪的地方。”

“不對!看著情形就不對,你照實說我也不會怪你!”

姨夫一聽知道自己可能犯了錯,但是有些事情不能總是裝糊塗,一旦別人給你台階下就趕緊就坡下驢,大家都好看些,免得到時追究起來大家都不好看。而且你要看看,你將欺騙的是什麼人,我姨夫雖然是農村人,但是這個道理他是懂得,又不是小孩子莫非非要等著大人們威逼利誘,才說起幹了什麼錯事來!

想通了這一點姨夫就老實說:“才來的那天晚上,我帶三兒去他外公的窯洞,我心想路遠,娃是城裏人沒有走過山路,就饒了條近路……”

舅公不安的問道:“你是說,你把三兒帶著過了齊家墳了?”

姨夫趕忙解釋道:“舅舅我真的怕路遠娃走著累,再說我也見天的,不管白天黑夜從那裏走也沒有遇到什麼蹊蹺啊?”

舅公別看九十幾了一聽這話就有些生氣的對著低著頭的姨夫喝道:“胡鬧!一個大人多走兩步路會把你懶死啊?”

小姨也在一旁不停的怪乎姨夫,姨夫的頭就低得更低了。舅公不時的看看在屋裏打著轉身,一邊攆著又白又長的胡子,時不時還過來看看我的脖子,有時捏捏,問我痛不痛,我就說不痛,隻是沒有什麼感覺。

姨夫說話了,他說:“舅舅,你看需要什麼,我回去準備吧?”

舅公沒有理會姨夫的話。“雖然看起來有些麻煩,但還是不晚,”我舅公再一次看了我的眼睛和脖子,“脖子的傷,像個舌頭舔過一樣,眼睛的問題倒不是很大。”一轉眼看見姨夫此刻蹴在地上,無耐的抱著腦袋,有氣盛地說道:“抱著你的尿脬幹什麼?還不快準備去啊?”姨夫一聽,如得到大赦,一臉輕鬆的表情,掉頭就跑出門去了。

舅公就坐在炕沿上,怒氣未消地說:“你們兩個能幹什麼?一個孩子都照顧不好,你和你男的一樣,一點出息都沒有,你看你們姊妹幾個就你在這山上,就你在地裏刨食。”

他這說是給我小姨說了。我小姨一聽臉色紅一塊白一塊的,顯得心裏不好受,但又不好走開,隻能硬著頭皮,受著似乎有些莫須有的罪責。

舅公頓了頓說:“還呆在這裏幹什麼?還不快去做飯去?難道要我招呼你們吃飯?”小姨一聽這話,臉上也露出了輕鬆的神情來,自覺並且迅速的走開了。

這時舅公拉著我的手問我一些七七八八的問題,搞得好像,他不是九十幾的老人,而我才是老人一樣,這麼需要人照顧。

舅公說:“聽金花說,你在鐵路上上班,端的是鐵飯碗!我年輕時候和你外公跑四川的時候坐過火車,鐵路上的人都是大蓋帽,氣派的很,比公社的書記還像個官。舅爺老了,雖然一時還死不了,但也畢竟老了,要不我也跟你出去轉轉,四川還有幾個故人不知道在不在啦?自從你外公去世了,我也就沒有下過山,一呆就是一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