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寺外的積雪至少有三尺厚,天空依然紛紛揚揚的飄著鵝毛大雪,沒有停的跡象來。雪不知何時開始下,也不知道何時停止,反正我睡去之前就是這麼的天,如今我又要睡去了天空還是沒有一絲變化。可能我睡的時候天晴朗了一些時候,因為我看見地麵的積雪同我睡去之前一樣,厚度沒有變化。
你已經睡了三天了!三天?那一定不是一個短暫的時間,對於一個看著別人睡覺的人來說。嘉揚活佛說話時我知道自己睡了三天。睡過三天之後我開始學會站在別人的角度看問題,因此我覺得他一定有些累了,但是從他麵上的表情很難看出這些。
你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嘉揚活佛說。
我說,是的,的確是個很長的夢,做很長的夢很累,這是我做過的最長的夢,因此我感覺很累。
你已經忘記過去了嗎?我有些不太肯定的說,是的。嘉揚活佛點了一下頭,又搖了搖頭,致使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說完這句話他沉默的看著我。
打坐這種姿勢讓我感覺腿部不適,盡管我已經決定要出家了,但是這種姿勢還是讓我很不舒服,尤其在這樣一個雪天,冰冷的感覺從地下三尺的地方而來直逼胸口,我不由的吐的寒冷的白氣。
透過白氣我看見,嘉揚活佛的嘴角動了一下,但是他終於沒有說出一句話。我便屏住呼吸,於是隔在我眼前的白氣消失了,我看見一個披著紅色袈裟,袒露左臂的老人。他看上去要有八十歲了,他的白色的胡子和他臉上的皺紋都表現出八十歲的樣子來。
你感覺到冷嗎?如果冷你可以看看雪,雪是最不怕冷的東西。透過禪房洞開的窗戶,我看著雪一層層的壓在對麵山脊的一棵鬆樹上,似乎聽見鬆枝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但是什麼聲音也沒有。
你沒有聽見雪在說話?我搖了搖頭。
此時嘉揚活佛笑了一聲。你說你要出家,我現在卻要還家了。我在這個寺裏前前後後有六十多年來,在你來這個寺之前,寺裏就我一個人。
人們都尊稱我是活佛但是我還有很多東西看不開,比如:什麼是出家,什麼是還俗,我就不是很清楚。下月的這個時候我兒子會來寺裏,他要接我回家。你不要笑,一個活佛怎麼會有兒子,但是我確實有兒子。一個人可以參透生死但是參不透感情,一切的佛法都是來引導人們怎麼認識生死輪回的,但是沒有一個能讓人認識感情。肉身佛看不透,金身佛也參不透。
你要出家是要來忘卻什麼?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我的內心有些忐忑,我不能肯定的回答我出家是來忘卻什麼,但是我真的就是為了忘記什麼而來的。
於是我說,自己。
那我就賜給你一個法號,就叫雪隱。你忘記自己了沒有?現在你已經不是自己啦!
活佛我不知道,我說。
我是用今生來修今生的人,所以我不希望對自己過於苛刻,尤其是一些存在於內心的東西,我倒是不想忘卻,可以不用去想但是不一定就能忘掉,嘉揚活佛說。說完這些話他臉上有一種新生的紅潤來,用一種渴望的眼神,很陶醉的看著漫天飛舞的大雪。
一片雪落到了我的鼻尖上,融化了,掉在我眼前的地上,發出吧嗒的一聲。看樣子雪片至少要有梅花大小。
我走之後,你可以留在寺中,你是我的轉生,你要替我修行,因為你打算要出家的。
我當時如果有表情一定會是一種不知所措的表情,但是我的麵上如同凍癱了一樣沒有任何反應。嘉揚活佛就這麼在一個雪天跟我說著話。那是我和他第三次見麵。
在我離開楠木寺之前想聽聽你出家前的事情。嘉揚活佛給我拿來一個饅頭。他自己幸福的吃著饅頭。饅頭的甜味有一種陽光的味道,土地的味道,家鄉的味道……
如果我不上大學,或許我會是階州當地的名廚,因為我的父母就是當地的名廚。如果我沒能上完大學,或許我會是階州當地的房產爆發戶,因為搞房產不需要夠多的知識,要的隻是恰如其時的機遇,說白了就是與時俱進,而我把機遇都奉獻給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