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議過後,韋後選了一天,去請中宗發柴桑徵令,殺老夫。中宗開始還疑惑,他知道韋後向來袒護老夫,所以很意外地看著她。韋後便哄騙他,說看清了老夫的麵目,說老夫太猖狂,除了毫無忌諱的在殿前殺司兵參軍之事引眾議之外,還有早年監察禦史崔琬上奏的老夫收賄引突厥邊患之事也是屬實。聽韋後這樣一說,中宗以為韋後是有點懼怕他的意思,便在將信將疑之下,說皇後深明大義,隨後將殺老夫的柴桑徵令交由她去辦。
韋後便將這柴桑徵令暗暗地給了老夫。老夫將令交給了你們柴桑門,柴桑門下令給了一個殺手,哦,就是你。時間和地點當然是由老夫來定。由於一直沒有下手的好時機,老夫又怕你不按照指令,等不及,跟著畫像和信息先來殺了老夫,因而編造了張德坤越獄一事。不過,好在你們柴桑門行事嚴謹,又絕對地服從指令,老夫這才安下心來。等了多時,計劃終於可以實施了。那天,中宗去隆慶池巡遊,正是一個絕佳的好時機。”
“你到底還是不相信柴桑門。”任天階道。
宗楚客不解,問道:“此話怎講。”
“你另派了殺手去。你殺了中宗後,還嫁禍於我。”
“不對。”宗楚客想了一下,“老夫並沒有做其他安排。”
任天階生氣了,逼近兩步道:“我進車廂的時候,中宗已經死了。”
“什麼?”宗楚客很意外。
任天階陰厲地盯著他:“你說不是你幹的,還能有誰?”
宗楚客驚詫地呆視著,頓了一刻,他喃喃地道:“難道是韋皇後,她不放心,另派了人去?”
“蛇鼠一窩,一切都是你們的陰謀。”任天階又舉起手中的劍指向他,“此刻,我便要來完成我的任務。”
死到臨頭,害怕到了極點,幾乎滲到了骨血裏。宗楚客顫栗著,腿軟得幾乎像是被抽了骨頭,麻木的神經隻在瑟瑟地發抖。他終於攤坐在地上,看了看門口對著小腿上的鏢手足無措的聶誌文,似乎明白了什麼叫大難臨頭。但,求生的本能,他要掙紮一下。
“你覺得你殺了老夫就能回到從前,彌補一切嗎?中宗已經死了,現在太後掌政。你們柴桑門早晚要落在她的手中,哼,也包括你。你覺得你殺了老夫,太後就不會追究嗎?你能逃之夭夭嗎?你的餘生都會遭受她的追捕。”
任天階似乎有些動搖,他放下了劍。
宗楚客像是看到了生的曙光,戮力賣弄辭令,他道:“你已經完成任務了。你幹的很出色,我會在太後跟前替你邀賞的。”
“在太後跟前?”
“對。”
“她還沒有資格掌控柴桑令。”
宗楚客的臉一僵。他急道:“那是早晚的事。老夫知道,就算是柴桑門也有高低級別之分,因為這個天下就是如此。一旦太後掌權,你知道,老夫和太後的關係,定會替你美言。”
“就這樣?”
“是的。”宗楚客忽然向門口發一聲喊:“太後!”
任天階轉身去看,那兒除了攤軟在地上呻吟的聶誌文,並沒有進來一個人。他再回轉身,隻見那宗楚客已爬起身來踉蹌著向殿旁的一處偏門逃去。
任天階不慌不忙在他後麵追著,又像是尾隨。
“來人啦!有刺客!……”宗楚客慌張地一路逃一路喊。那喊聲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嚨,顫顫巍巍,還沒有力氣。他是嚇得所有的力氣隻夠跌跌撞撞地逃跑了。
出了殿才知道天色已黑,宮燈已是盞盞亮起。隻是奇怪,皇宮內院怎就不見了巡邏兵。原該他宗楚客要死。
宗楚客近似跛躄的前行者,也擠進了兩儀門。任天階尾隨其後,實在看不過眼,急走兩步,從後抓起他的脖頸拎起來就走,幾乎是拖著他到了太極殿。
任天階把他扔到殿中的台階上,道:“宗相大概不會忘了這裏吧。”
宗楚客艱難地要爬起來,他的四肢已經不聽使喚了,然而,他動了動脖子,轉了轉眼珠子,瞧了瞧。
“這是,太極殿。”宗楚客顫聲道。
“沒錯。中宗的靈柩一度是停在這裏的。我說的應該沒錯吧。”
宗楚客終究是腿軟,他沒有爬起來,隻是蠕動了一下,又趴在了地上,他幾乎要哭出來了。
“求你了,放過我吧……”宗楚客乞求著,如同一個瀕死的乞丐。
“放過你?”任天階輕蔑的一笑,“你可曾想過放過中宗,放過我,放過桑千語。”
這將死的生命是多麼的脆弱啊。宗楚客翻過身來,滿臉悲淒,繼續乞求:“求求你,放過我吧,求你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任天階一劍下去,宗楚客的脖頸上便有一道深深的血痕。他瞪著驚駭的眼珠子,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啊,你又殺人!”
任天階不緊不慢,將臉轉向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