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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華清院中,眾人都無法入睡。
下人們來來往往,抬著行禮,在白嬤嬤的安排下,進進出出;現在白嬤嬤是整個華清院的管事,至於薑嬤嬤,自發生了梁嬤嬤的事情之後,便自請退了下來。
雖然到底是洛傾雪想岔了,但那些事情如果不是通過薑嬤嬤的口,梁嬤嬤也無法得知;洛傾雪心中有愧,對薑嬤嬤;薑嬤嬤心中也何嚐不是,她要請辭,洛傾雪索性也成全了她;還了她賣身契,平了她的奴籍,放她出府去了。
隔天,大清早。
洛傾雪領著華香,準備前往相國寺;賜婚聖旨已下,她不知何時便要隨鳳臨使隊一起離開,在臨走前,她想再去看看汝霖;原本想獨自去的,可錦笙那丫頭不放心,院子裏的事情如今離不開她,索性讓會功夫的華香陪著她一起。
在出大門的時候,卻碰到了洛青雲和洛傾寒。
“大哥,哥哥,在這華清院還習慣?”洛傾雪嘴角微微勾了勾,隻是笑意到底卻未達眼底。
“往後,若是不想笑,便別笑了。”洛青雲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頂,轉頭瞧著華香手中的食盒,“傾雪這是?”
“如今,皇上聖旨已下,不知何時我們便要離開雲都,最後我想去相國寺再看看,至少與大師告個別。”洛傾雪語氣淡淡的。
“這些年清遠大師對你的確照顧良多;現在我與傾寒也都無事一身輕了,一起去吧;這麼多年,我們都還沒有親自向清遠大師道過謝。”洛青雲臉上仍舊帶著溫潤的笑意。
洛傾雪知道避不過的,點頭應允,有些事情,也該讓他們知道了。
相國寺,竹園;九宮八卦陣的中心。
洛傾寒,洛青雲兩人驚詫於這竹園中竟然還有個這麼清幽的地方存在;可轉頭看向洛傾雪,感受到她身上那散發著濃烈到了極致的哀傷,不由得都緊緊地閉著嘴。
饒是已至盛夏,這院子卻仍舊是青鬆綠竹,芳草如茵,夾雜著無數不知名的花,景物秀麗。循聲望去那座簡陋的竹屋,石徑清幽,錯落雅致。
循著石徑,洛傾雪的腳步卻並未停息,而是領著他們來到了後山的暗室之中;往內,不過數丈處;竟然是那散發著幽幽瑩光的千年寒玉床。
洛青雲瞳孔縮了縮,這寒玉難得,隻形成於雪山底部;這麼大的一塊寒玉雕琢成玉床,哪怕是一個小角拿到外麵都價值連城。
“我習武資質不佳,師父便尋了寒玉床給我。”洛傾雪壓低嗓音解釋著。
洛青雲微微頷首,洛傾寒也若有所思。
再往前幾丈,隱隱約約能瞧見那玉床上竟然躺著一名發須皆白的老者,身著僧衣,雙目微闔,卻是麵目慈祥,寶相莊嚴。
洛傾雪在玉床前麵的蒲團上跪下,雙手搭在床邊,頭輕輕地枕在手臂上,側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汝霖,拉著他的手,輕聲呢喃著,“師父,雪兒來看你了。”
“雪兒答應你的事情,終究是沒有做到呢,師父;您是不是很失望。”
眼淚吧唧一下流了出來,她嘴角卻是帶著淺淺的笑意,任由眼淚濕潤了麵龐,她卻仍舊笑得嫣然,“師父,您說過雪兒笑著最美了,師父,師父。”
“妹妹。”洛傾寒眉宇微微顰蹙著。
與洛青雲一起,兩人跪在地上,朝著汝霖恭謹地三跪九叩;男兒膝下有黃金,可他們知曉,那個人值得;三跪九叩算什麼,跟妹妹的性命比起來,就算是要他們以命相搏,又有何不可。
洛傾雪抬手輕輕地替汝霖攏了攏身上的衣衫,“師父曾經說過要雪兒好好的過活,可偏偏有人不想要雪兒好,師父……雪兒殺人了,你是不是會很失望?”
玄門醫術流傳於世,為的是救死扶傷;她這個玄門第一百四十八代掌門,手上卻沾滿了鮮血。宋芊芊死的消息,她昨夜就已經收到;她不殺伯仁,伯仁到底因她而死。對雲景疏太過了解,所以昨日在鎮北侯府主院,她甚至連看都沒再看宋芊芊一眼,也不過是個注定為他人作嫁衣裳的可憐蟲罷了。
“妹妹,大師他……會明白的。”
殺人,是為了自己不被人殺;洛傾雪做過不少借刀殺人的事情,很多時候,其實他都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有更簡單的方法,她卻不願意;非要這樣的迂回;現在卻有些懂了;隻是不想讓麵前這位躺在玉床上的人失望罷。
洛傾雪卻好似未聞一般,隻拉著汝霖的手,又哭又笑不斷地述說著近來發生的事情;高興的,悲傷的,有趣的……
“師父雪兒要離開了。”終於,喋喋不休的洛傾雪開口;瞧著汝霖仍舊那般眉目溫和的模樣,她嘴角微微揚著,“此去,雪兒手上必沾滿鮮血,師父,你會不會責怪雪兒?”
“妹妹。”洛傾寒蹲下身,從懷中取出錦帕,輕輕地替她擦拭著臉上的淚。
洛傾雪眷戀地看了汝霖一眼,閉上眼,深吸口氣,“我們離開吧。”
從九宮八卦陣中出來,清遠早已經等在那裏。
洛青雲和洛傾寒眼底飛快地閃過一道暗芒,這是自己妹妹的秘密,眼前這個人縱使是曾經對自己妹妹有恩的大師,那也……
“阿彌陀佛,洛施主,別來無恙。”感受到兩兄弟散發出來的不善,清遠仍舊心平氣和,隻是看著洛傾雪微微頷首。
洛傾雪雙手合十,上身微微俯下身去,“阿彌陀佛,勞大師久等了。”
清遠卻是飛快地閃身避開,並不受禮,隻淡淡地笑著,“不知洛施主可有閑暇?”
“大師可是有事?”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麵帶不解。
“嗬嗬,我寺玄燈祖師請洛施主前往後山一敘。”說到玄燈,清遠那向來波瀾不驚的眸底竟然染上了些許喜悅的神色。
洛青雲頓時也有些愣怔,“傳說中的活佛玄燈大師?他竟然還活著。”
“玄燈祖師如今一百六十七歲高齡,佛主庇佑,祖師身體康健。”清遠大師微微頷首,竟像是要見到長輩的晚輩一般,很是興奮。
洛傾雪雖然詫異,她到這相國寺無數次,為什麼獨獨這次玄燈會請她;前世今生,她可都沒有聽過玄燈的名號,或許也是,自己前世忙著與雲景疏爭權奪位,今生又忙著複仇,到底還是自己太過執著癡纏了。
將華香安置在竹園,一行四人邊走邊說;一些關於洛傾雪的瑣碎之事,竟然也讓兩人如此津津有味,甚至連向來不善言語的洛傾寒也偶爾插上一句。
很快,他們便來到玄燈道場所在的蓮花峰處。
“清遠師弟,想必這位就是洛施主了吧?”
剛到道場的場口,隻見一個諾大的池子裏;石蓮宛若拔地而起般,水流從石蓮的蓮心流出,八股澄澈的泉水,叮叮咚咚;池子裏竟然是嫌少存世的七彩佛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