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踩著小碎步匆匆從外麵進來,避開眾人的視線來到洛傾雪身旁,俯身壓低了嗓音道。
“你說什麼?”洛傾雪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般,猛然輕呼出聲;感受到孟氏、姚佳氏以及屋內其他眾人的眼光之後,她這才夢然回過神來般,捂著唇;卻仍舊顰眉蹙頞,麵色蒼白著,“怎,怎麼會這樣?”
白芷低著頭,“這,奴婢也不清楚。”
“銀葉呢?”洛傾雪緊緊地抿著唇,緊皺的眉頭卻一直沒有放下。
“她已經隨奴婢來了榮禧堂,正在外麵候著。”白芷低著頭,她隻是個二等丫鬟,而銀葉卻是一等,有些事不該她管的,她也不能多嘴。
“讓她進來!”洛傾雪強忍著怒火,眉心狠狠地抽搐了兩下;轉頭朝著孟氏和姚佳氏,勉強地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傾雪失態,讓祖母和大伯母看笑話了。”
見狀,姚佳氏有心想問問發生了什麼,可看到孟氏那眼含精光的模樣,話到了舌尖打了三個轉兒又咽了回去。
“沒事沒事,別著急。”孟氏心中猜測著,難道是這丫頭舍不得那兩隻烏骨雞?所以合著丫鬟演了這場戲給自己?
畢竟這烏骨雞可是可望而不可得的好東西,一年才上貢那麼丁點,光是後宮的那些妃嬪就不夠分的,上麵還有王公貴胄,一品大員;她會舍不得也是正常;可既然舍不得,那剛才幹什麼會做出那副惺惺作態的模樣。
洛傾雪眼眶酸酸的,眸底氤氳起了霧氣,神色間很是著急,都快哭出來了,笑得比哭還難看,眼角甚至已經滲出了淚意,“我,我……”
“奴婢見過老夫人,大夫人,小姐。”銀葉隨白芷進屋後,從始至終都低著頭,恭敬地行李問安。
不等話音落地,洛傾雪單手撐著座椅的扶手立刻起身,上身前傾,顧不得孟氏、姚佳氏以及其他人的目光,急切地問道,“剛才白芷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烏骨雞不見了?”
“……”果然如此!
聞言,孟氏心中不由得泛著些許酸澀,對洛傾雪又有了意見;哼,剛還當她是個好的,沒想到卻是這般奸猾。
“……”就知道會出事。
聞言,姚佳氏也低著頭,心裏慶幸還好自己剛才的話沒有問出口,不然現在孟氏也該恨上自己了。
“……”活該!
聞言,跪在地上的小孟氏,隻覺得心裏爽快到了極點,原本憋在胸口的那口悶氣瞬間發泄出來,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銀葉低著頭,“回小姐話,奴婢也不知道;那烏骨雞白日裏都是在院子裏放養的,晚上會自己回籠;可今兒早上放出去之後,剛白芷回來時,奴婢尋遍了整個小院也沒有找到。”
語氣帶著無辜,透著委屈,甚至還帶著些許的迷茫和叫冤。
“難道你們的下院還除了賊不成!”聞言,洛傾雪出言不善,帶著濃濃壓抑的怒火。
“砰——”
銀葉雙膝跪地,“奴婢不敢說謊,小姐明鑒。”
“這還是算了吧,烏骨雞珍貴無比,也不是我們這等身份的人能沾染的。”孟氏這話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祖母,您這說的是什麼話;若是咱們鎮北侯府出了賊,那還得了。”洛傾雪麵色很是難看,單手死死地抓著座椅的扶手;視線掠過小孟氏的臉,眼底猛然劃過一道意味深長的味道,垂下眼瞼,“那可是兩隻烏骨雞,聖上欽賜下來的,竟然有人膽敢做出這等偷雞摸狗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讓我鎮北侯府的臉麵往哪兒擱?”
孟氏出身原也不算差了;兄長位及刑部侍郎,從二品官職;若是換了在其他地方,說不定就是盛極一時的名門望族;隻可惜在雲都這個地方,多得是王公貴胄,名流勳貴,更別說從二品上的二品、從一品、一品大員更是。再加上,孟家原本依附的靜王府近年來越發低調,甚至嫌少摻和朝堂上的事情,沒有了依靠的孟家,戰戰兢兢也隻能勉強在雲都立足而已。
她抿著唇,臉上神色意味不明,片刻後才淡淡道,“說得也是這麼個理兒;姚佳氏,既然如今府中中饋歸你掌管,那這事兒你交給你去處理吧。”
“……這,兒媳惶恐。”姚佳氏低著頭。
這件事情明顯是燙手的山芋,不管洛傾雪時不是故意,她與孟氏兩個人,得罪誰她都不願,隻能打著太極。
孟氏沉著臉,“難道還要我親自出馬不成?”
“這……”姚佳氏猶豫了下,轉頭看過去卻剛好看到立在孟氏身旁的錢嬤嬤,頓時眼前一亮,開口道,“娘您這說的是哪裏話;這點小事兒媳怎敢勞您大駕,不如讓錢嬤嬤隨我們一起去素瑤居看看;一來,也是為了公正公平,沒得最後有人怨憤說兒媳徇私枉法;二來,錢嬤嬤是您的人代表的自然也是您;任是誰都不能說什麼的。”
孟氏轉念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點點頭,“如此也好。”
於是,片刻之後。
姚佳氏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朝著素瑤居而去。
“大堂姐放心,咱們鎮北侯府戒備森嚴;定是有那吃裏扒外的,母親會將她揪出來,這等下人,發賣也就是了。”洛秀月故意落後半步,來到洛傾雪麵前,握著她的手低聲安慰著。
洛傾雪的身子頓時愣怔了下,點點頭,勉強地扯了扯嘴角,語氣中卻帶著沮喪,“月妹妹說得是。”
“別擔心了。”洛秀月也不是個多話的,隻能這麼安慰著。
“嗯。”
素瑤居中。
已經回轉的薑嬤嬤聞訊之後,領著錦書此刻正侯在素瑤居的大門口處。
“老奴/奴婢見過大夫人,幾位小姐。”
“行了,都免禮罷。”姚佳氏沉著臉,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這大宅後院,哪個當家的不往其他院子裏安插人來著,這素瑤居內,自然也有她的耳目;是以她的心也緊緊地懸著,不知道是不是洛傾雪發現了什麼,借此發難。
薑嬤嬤等人趕緊起身,退開。
“這,大伯母我院子裏除了畏罪自盡的半夏,其餘三十二人皆在此處;您盡管搜,盡管查。”洛傾雪聲音幽幽,很是空洞,又好似九天之外飄來的靡靡之音,帶著哀怨和憂傷。
姚佳氏心中歎口氣,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傾雪放心,大伯母定會將事情查清楚的。”
“嗯。”她低著頭,聲音幽幽的,似是在哭泣般。
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尤其是趁著那一身素雅的衫裙,原本就欺霜賽雪的肌膚更是襯得幾近透明般,讓人見了都忍不住摟進懷中好好嗬護一番。可現在,卻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她轉頭細細地布置了一番,而後對著錢嬤嬤點點頭。
帶來的丫鬟、小廝和護院兵分思路,從四個不同的方向搜查著。
姚佳氏則領著人坐在素瑤居內的涼亭裏,旁邊坐著錢嬤嬤,洛傾雪則側身坐在美人靠上,整個人蔫蔫的,好似沒有精神般,眼神空洞地望著那平靜的湖麵,不知是在看對麵那白玉砌成的湖心回廊,還是在兀自發呆著,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股濃鬱得近乎實質的哀傷。
“……”
夕陽徹底落下,天邊的最後一絲餘暉都消失不見;鎮北侯府內,各個地方的宮燈燭盞全都亮了起來;素瑤居內更甚;橘黃色的燭火搖曳著,整個素瑤居內燈火通明。
“啟稟大夫人,奴婢沒有找到。”
“……”
“啟稟大夫人,奴才沒有找到!”
“……”
四路人馬先後來報,竟都像是統一了口徑般,整個素瑤居內連草坪都不知給他們翻找了多少次,別說烏骨雞,連半絲烏骨雞的毛都沒有看到。
“這,天色也晚了,不如明日再說吧。”
堂屋內,坐在上方的姚佳氏看向錢嬤嬤,征詢似的口氣;之前她們在院子裏的涼亭就等了約莫一個時辰,轉戰到堂屋又是半個多時辰,如今天色也實在晚了,就算要找隻怕也找不出來什麼。
錢嬤嬤眼神突然閃爍了下,似是在猶豫,又似是在思考般,“你們可都查仔細了,咱們大小姐那可是太祖皇帝欽封的平安和樂郡主,若是這素瑤居進了什麼歹人傷著郡主的金貴之身,可是那你們是問!”
“錢嬤嬤,你這是?”姚佳氏眉心突突地跳了兩下,這話可不是輕易能說的。
若是傳到外人的耳朵裏,還以為洛傾雪怎麼了呢;在戒備森嚴的鎮北侯府發生這樣的事情,雖然事情發生在素瑤居,但傷的可是整個鎮北侯府的臉麵;連平安和樂郡主的院子都能被賊人混摸進去,其他院子呢?
這樣以訛傳訛傳出去,鎮北侯府的臉麵要不要,整個鎮北侯府的小姐姑娘們還要不要說親了?
錢嬤嬤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大小姐何其金貴,自然是要好好查查的;這些小子丫鬟們,做事向來馬虎,老奴也隻是敲打敲打他們罷了。”
“……”
一時間,姚佳氏竟是說不出話來;畢竟錢嬤嬤,現在代表的那可是孟氏。
洛傾雪淡笑著,“那本小姐倒是要多謝錢嬤嬤的關心了。”
“大小姐客氣,老奴這是應分應當的。”錢嬤嬤臉上帶著些許傲氣,斜睨了那些仍舊跪在地上的丫鬟小廝們,“你們可都聽到了?”
“聽,聽到了。”稀稀拉拉的幾個人應著聲。
“這素瑤居可都搜查完了?記住是每個地方都要仔仔細細地搜查!”錢嬤嬤厲聲。
“……這,能找的奴婢們都,都找過了。”磕磕巴巴的聲音,帶著顫音,明顯很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