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彩蝶不驕不躁,不急不緩,瞧著洛傾雪那深邃清幽的眸底,好似千年寒潭般;她倒是好奇了,到底是經曆過什麼才能讓這樣一個正值金釵年華的深閨小姐能有這般的心態和城府。
若換了旁人,隻怕早就按捺不住了吧。
“隻要洛小姐能治好我的臉,除了說好的一千兩,我許你一個要求。”
洛傾雪眉梢淺揚,“任何要求?”
彩蝶點點頭。
“既然彩蝶姑娘有如此誠意,那本小姐卻之不恭了。”洛傾雪深吸口氣,腦子裏仍舊是一團漿糊。
第一次。
重生以來第一次的如此挫敗和無奈,但既然她已經來了,既來之則安之;更何況這彩蝶尚有求於她,大不了就是身份敗露;重活一回,她比誰都要明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愛恨取舍,與她來說,並沒有那麼的難。
“那麼,洛小姐請!”彩蝶抬起手腕兒擱在小幾上,對著洛傾雪微微一笑。
洛傾雪也不矯情,右手抬起,鮮嫩白皙的三指輕輕搭在她的腕兒間,幾乎隻是探脈的同時,她就了然了,朝著彩蝶微微一笑,“本小姐需要三朵九天花,若彩蝶姑娘能拿得出來,這藥方自然可以給你。”
“哦?那我怎麼知道洛小姐沒有騙我?”彩蝶揚眉。
九天花,還一開口就是三朵,胃口不小啊。要知道,九天花之所以為九天花,因為它的花期隻有九天,而且它可能會在任何時候開花,春夏秋冬,白日黑夜;一旦開花便會散發出陣陣濃香,吸引周圍的毒物野獸;當然這些對於修為稍好的俠客都不算什麼,最難得的是薄唇,唯有產自萬年雪山積雪千裏之下的冰心寒玉所打造的玉盒方能鎖住九天花的藥效。
說洛傾雪是獅子大開口,一點兒也不為過。
洛傾雪臉上掛著清冷的淡笑,聲音清淺,卻是從容,“彩蝶姑娘既是明白本小姐的身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本小姐可不希望改日被彩蝶姑娘找上門去。”
“再換個問題,洛小姐如何確定我這裏一定有九天花?”彩蝶再次揚聲。
“既然彩蝶姑娘請本小姐診治,方知對一個醫者來說,這個問題非常的愚蠢。”洛傾雪很是不客氣。
“嗬嗬,這麼多年,洛小姐是第一個敢對本姑娘這般說話的。”
許是由於洛傾雪的不客氣,彩蝶也有了三分心氣兒,遂說話也帶著些許的傲然,不過臉上那溫和的淡笑卻莫名地讓人覺得被安撫了。
洛傾雪不應不答,低頭看著茶杯,淡笑著,“就這一個條件,還是彩蝶姑娘需要……好好考慮考慮?”
“不用了!”
彩蝶擺擺手,九天花雖然珍貴,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卻是雞肋一樣的存在;除非有特定的需要;她緩緩走進內室,取出來一個一尺見方的玉盒打開,瞬間整個室內的溫度猛降了幾分。
在那玉盒裏麵竟然還有一個不足她半個巴掌大,瑩藍色晶瑩剔透、散發著森森寒氣的玉盒,隻是這麼看著,就能感覺到其中的不凡。
“洛小姐可要親自檢查?”彩蝶揚眉。
“不必。”洛傾雪擺擺手,就著彩蝶早就備好的筆墨,提筆,沾墨,一行行清秀的簪花小楷躍然紙上。
“既然如此,多謝了。”順利地拿到藥方,彩蝶很是誌得意滿,順手抄起桌上的玉盒,足尖輕點,整個人瞬間掠出三丈開外。
就算九天花是雞肋一半的存在,可光是那冰心寒玉就已然價值不菲,若是能為九天花尋到更好的買主,哼,一張藥方換三朵九天花,她還要賠上一個冰心寒玉盒,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洛傾雪一個不查,麵色驟然一沉,“彩蝶姑娘這是何意?”
“嗬嗬,洛小姐不是心知肚明。”彩蝶聲音清冷,將玉盒仔細地鎖好之後,這才淡笑著,“說起來,本姑娘還要感謝洛小姐呢。”
洛傾雪先是麵色微愣,而後又突然輕笑出聲,“不知彩蝶姑娘可有聽說過狡兔三窟;既然本小姐沒拿到既定的好處,你如何確定那藥方便是沒有問題的。也罷,既然彩蝶姑娘這般沒有誠意,那本小姐便不奉陪了,告辭!”
“站住!”聞言彩蝶猛然輕喝一聲。
洛傾雪卻是宛若未聞般,徑自朝著大門口走去。
“咻——”
猛然耳畔傳來一道劃破空氣的尖利哨響,洛傾雪猛然側首,抬手抓住那道白紗,麵色陡然一沉,右手再次抬起指尖已經多了數枚長短不一的銀針,順著那白紗飛射而去。
彩蝶快速推開,抬起右腿撐在牆上,白紗清揚,一個不差隻覺得胸口好似被螞蟻咬了般的鈍痛。
“你……你……”
“害人終害己,本小姐既然膽敢獨自前來這等三教九流之地,又豈會沒有些許防身的東西。”
那繡花針上被她塗抹了最烈性的麻藥,彩蝶原本還想強撐著站起,可身體軟綿綿的,沒有丁點兒力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洛傾雪從她懷中取出鑰匙,拿走盛裝有九天花的玉盒。
臨走,末了,還補上一句。
“對了,其實本小姐隻是隱約感覺到冰心寒玉的冷氣,所以猜測了下;至於那一千兩銀子,就當是買下玉盒的錢了,自此,咱們銀貨兩訖!告辭,不送!”
這次出門,她原本是打算拿了銀子去保和堂試試運氣能不能找到九天花,卻沒想到如今這是意外之喜了。
九天花,最大的功效是輔陰補陽;卻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玄門心法,真氣剛烈;最適合男子修行;但並不是說它不適合女子,反而女兒若能陰陽調和,修煉速度應比男子更快才是。但她如今這身子,太過虛弱,又是重生的靈魂,帶來的陰氣太重,就算是在太陽底下打坐,修行起來都跟螞蟻爬樹一樣。
她曾仔細思考過,以她現在這樣的身體,至少需要三朵九天花才能中和體內過多的陰氣;原本以為需要花費很大力氣,不過果然是重活一回連老天都眷顧她的嗎?
至於那個彩蝶,總有一天她會查出來的。
出來時,洛傾雪並沒有走春風樓的大門,之前那兩道探尋的視線,再加上彩蝶的事情,她實在心有餘悸。
沒有實力,什麼身份、地位,不過都是上位者片刻的喜惡而已;她比誰都要明白這個道理,現在她還是流雲國最尊貴的平安和樂郡主,可誰知道下一刻會是什麼。
從蝶戀居小門出來,入目便是綠草如茵,中間一條白石小道朝著遠方不斷地延伸著;右邊臨著青湖,湖畔種著一排排抽綠的垂柳,隨著清風微微漾起,合著湖水的味道。
洛傾雪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娘子,嗝,娘子,嘿嘿!”
轉過小徑,來到官舫專用的碼頭;突然聽到陣陣喧囂吵雜夾著謾罵的聲音。
“啊——你放開我,放開我!”
“娘子,娘子,親親!”
“……”
洛傾雪猶豫了下,本不打算湊熱鬧可在聽到那尖利的女聲時,頓時眼前一亮,宋芊芊,是她!
她三步並作兩步,快步上前,隻看到一艘諾大的畫舫停駐在碼頭旁,畫舫的甲板上,一襲白底繡鵝黃牡丹衫裙的宋芊芊正被一名麵色通紅,明顯帶著醉色的男子摟在懷裏,還撅著嘴,朝著宋芊芊的臉上親過去。
宋芊芊一邊掙紮著,一邊尖叫著;周圍,雲景疏似笑非笑,洛青雲和洛傾寒低低絮語,好似沒看見般。倒不是他們冷心冷清,實在是,官家小四的名頭太響,他喝醉的時候,做任何事情都千萬別阻止,不然到時候會發生什麼,那可當真就隻能送那倒黴鬼四個字——聽天由命了。
不過饒是如此,卻仍有那憐香惜玉的。
楚子玉麵色難看,緊緊地咬著唇,猶豫著上前,隻能見縫插針地看能不能將宋芊芊從官宴輝手裏解救出來,可是卻又不敢用力,隻能壓抑著胸口憋悶的那口氣,緩聲道,“官四少,你還先放開宋姑娘。”
“不放,奶奶說了,那是我娘子。嘿嘿,娘子,來給我親親。”官宴輝笑得癡癡傻傻,說話顛三倒四不說,打著酒嗝,還帶著一股子讓人鄙夷的色狼模樣。
“可是官四少,你……”
宋芊芊死死地咬著牙,“官表哥,你放開芊芊好不好,嗚嗚,芊芊好疼啊,官表哥……”
“不放,就不放。”說著竟然撅著嘴,好似帶著委屈的模樣,“娘子,我們回去洞房吧;嘿嘿,就像我跟秋菊那樣,可舒服了。”
“……嘔!”聞著那撲麵而來的酒氣,宋芊芊強忍著作嘔的衝動;心中更是氣憤。
雖然這個地方乃官舫專用,若不仔細也察覺不了此刻畫舫上發生的事情;但她心儀的是三皇子啊,再不濟玉世子也總比這個白癡號啊;她可憐巴巴的,邊掙紮著邊朝雲景疏望去,眼神哀怨又帶著希翼,聲音更是泫然欲泣,“三皇子!”
“宋姑娘,這,官四少隻是喝醉了;要不你先將她扶到房間去歇會兒吧,醒醒酒或許就會好了。”被喚道名字,雲景疏也不能再裝聾作啞,可卻也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楚子玉卻終究看不下去,轉頭對著跟在身旁的中年男子道,“柏叔,你去幫忙將官四少送到船艙休息吧;阿三,你立刻去官府讓他們前來接人。”
官家四少官宴輝心智不全,這可是整個雲都都眾所周知的事情,就算是他做出什麼不合禮法的事情,大家也不好太怪罪。
阿三聞言,快步離開。
柏叔也趕緊上前,想將官宴輝從宋芊芊身上拉開,誰知他剛用力,就被官宴輝一把推倒,整個人朝後猛退了好幾步這才穩住身形。
“滾,都給我滾!”官宴輝猛然發飆,整個人像是瘋狂的雄獅般,“奶奶說了,你是我娘子,隻能給我碰,隻能跟我洞房,我現在就要洞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