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都去上班了,她一個人在家庭音樂。聽到敲門聲,蘇曉童托著肚子慢慢的去開門。門外是王天宏的父親,幾年未見蒼老了許多,原本風度翩翩的他如今瘦的如同一隻塑料的殼子,眼裏也沒了往日的光芒。
縱然驚訝,她還是請他進屋。他看看她的肚子,遲疑了一下,卻還是從包裏拿出一封信:“這是我整理天宏遺物的時候發現的。我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個時候把他們交給你,但是你們也算有緣,如果你不想要,就替我燒了吧。”
蘇曉童顫抖著接過疊的整齊的信紙,不敢置信這竟然是王天宏的遺物:“他怎麼會?什麼時候的事情?”
“五月五號自殺的,這個日子真是?”說到這裏,老人哽咽了。擺擺手,話已經說不下去,連忙轉身走了。
蘇曉童愣愣的把門關上,回到書房,對著那封信發呆。他怎麼就死了呢?她縱使再恨他,也不希望他就這樣死去。她的心像是被誰用手緊緊的揪住,難過的想哭。可是,為他的眼淚已經很難流下,她隻覺得異常的憋悶。“你怎麼會死呢,怎麼就死了?你那樣自私的一個人,要遇到什麼樣在痛苦才會自殺啊?你真會選日子,是我欠了你什麼?要在我結婚的日子結束自己的生命,折磨了我這些年還不夠,難道還要我永遠都不敢忘記你嗎?”
她沒有勇氣把單薄的信紙打開,害怕他的離開跟自己沾上絲毫的關係。可她有不明白,他不愛自己不是嗎?為什麼他父親還要這封信送到自己手上?她把那封信藏在枕頭下,以為可以眼不見為淨。然而每當她經過那裏,包裹在那裏麵的文字就像是在對她招手呼喚:“來看看我,你想知道這一切。”晚上睡覺也不能安生,幾天下來,便疲憊不堪。她知道自己此時的好奇要多過悲傷,她也不想繼續被折磨,更擔心肚子裏的孩子會受到影響。
她將信捧在懷裏,閉著眼睛默默的問他:“王天宏,如果你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你希望我怎麼做?”
終究,她還是攤開了信紙,原來信是寫給他的父親的。
爸: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知道我已經在另一個世界跟媽媽見麵了。原來我們母子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直到不久前,我才明白,我和媽媽都長了第三隻眼睛,看到了你所看不見的世界。或許我們本就不屬於這裏,所以注定要提早離開。我們都令你失望了,是嗎?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相信媽媽當初和我一樣,都希望自己能給這個世界、給你留下一個稍稍好一些的記憶。真的,我實在不敢想象,有一天我若連你都認不得了,你將會是何等的絕望。我也明白,如今我的離去同樣會讓你痛苦,但是我希望你可以這樣想,在這個世界上,你兒子的存在不叫“生活。”而是在掙紮,他隻有離開這裏,才能在另一個世界快樂的活著。你不會明白我是怎麼樣的掙紮在虛幻和現實當中的,就像過去我不明白媽媽當初為什麼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一樣。但是,我還是要代表她和我自己跟你說上無數遍的對不起。作為你最愛的人,我們這樣自私的離去一定會給你帶來巨大的痛苦,可是,你也想我們可以解脫對嗎?
爸,媽走後,我在很長時間裏都覺得我和你在她心裏沒有絲毫的分量,以為自己是被母親拋棄的人。可我現在明白了,她一定是深深的愛著我們的,那種心情,如今的我是完全體會了。因為,我也愛過了。
爸,你見過蘇曉童的。我記得你說過她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我也這樣認為。如果我告訴你我愛了她整整九年了,你會覺得驚訝嗎?我記得高一軍訓的時候,她穿著綠軍裝坐在草地上給大家講笑話,別人還沒怎麼著呢,她自己就笑的不行。我永遠忘不了,那雙大眼睛在她的笑聲裏彎的跟月牙一樣,從此,這張漂亮可愛的笑臉就總出現在我的腦子裏,再也沒離開過。我想她也是喜歡我的,因為當她從郭明達那裏聽說我要轉學的時候是那麼緊張。當時,我正猶豫著要不要離開家換一個環境生活,畢竟媽媽的離開給我留下了很大的陰影。她皺著眉頭給我寫的紙條讓我即刻下了決定,我不會走,因為她不希望我走。我信誓旦旦的跟她說,如果我轉學一定會告訴她。但是我讓他失望了,直到多年後她還為此耿耿於懷。可她哪裏知道,就在我跟她保證的第二天,我就聽說那種病是會遺傳的。誰能理解我當時的恐懼?如今我都不想承認,那一刻我是那麼怨恨媽媽。遺傳、精神病,太恐怖了,十七歲的我真的承受不起這種災難。忽然間,我再也不想見到蘇曉童,怕她知道我有一天也要成為一個可怕的精神病人,所以我逃離了。多麼撕心裂肺的嘶吼都呐喊不出我的悲憤,我本以為我隻是為母親的離世悲傷,我以為不需多久我就可以恢複成原來的自己。然後告訴蘇通,我有多麼的喜歡她。但是這一切都隻能是我的夢了?我果然是個病人,對嗎,如果不是病人,怎麼可能把十七歲的愛戀固執的延續到二十七歲、我死了的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