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扶思逐漸變得蒼老的時候,有的故事,她曾經的印刻,都變得宛如夢幻般模糊不清。她闔上眼,慢慢撫摸著這華美宮殿裏最後一片初生的桃葉,有些記憶,似遙遠又似在靠近,最後終於逐漸清晰——
華燈彩樂,圖餘河上流動著酒杯盛著的滿滿酒色。
華服高髻的女子來來往往,白衣翩翩的男子隨處可見。
他們言笑晏晏,彼此舉杯共慶,說著滿是笑意與祝福的言語。
水清微笑著讚歎了從流砂遠道而來的客人,並邀請他們來共同品嚐圖餘山最具風味的情思果。
扶好帶著淡淡的笑容迎接著來自四麵八方的客人,疏離的態度更讓人對這圖餘山主人心生敬畏。
水清再笑擋了一杯一向以豪爽著稱驚石門門主的酒,客氣了幾句,他將頭往旁邊偏了偏,似漫不經心地問著丫鬟零四:“小姐呢?”
零四向四周望了望,低語回道:“奴婢已叫宮四去看著了,但好像跟丟了的樣子。”
“是麼?”水清臉色不變,又帶著笑意將頭轉回來,繼續招呼著客人。
這十六歲的生辰慶祝,如果用私心來說的話,扶思不來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讓水清遺憾的是,他果然想錯了自己師妹扶思的性格。
在眾人都入桌坐定了之後,水清正打算朗聲說一些場麵話之時,大廳裏麵的燈光突然就熄滅了下來。
滿場賓客嘩然,水清略略一驚後嘴角帶上了無可奈何的笑容。他向身後望了望,自覺地退下去讓出場地來。
這是一個空曠下來了的放在大廳中央的小小舞台。
幽光漸漸盈了出來,繚繞著舞台不肯散開。
悠揚的絲竹之聲開始慢慢奏起,從最開始的宛若遊絲漸變成小雨慢滑。
箏聲,琵琶音。
當此曲變得圈圈環繞極盡曼妙迂回之勢時,在場的眾人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從穹頂撒落下來一段長至曳地的巾幔,帶著散落到四方芬芳的花瓣氣息。
一雙在幽光下顯得潔白如月牙石的素手,溫柔地抓著那段布幔。
扶思在全身畫上大段大段的流火圖紋,白皙的皮膚上更顯出紅色圖紋的豔豔如火。
黑色羽毛般的睫毛微微地撲扇,眼眸在幽光下是看不清的空茫銀色。在高挺鼻梁下的嘴唇微微張開,呼吸的樣子。
隨著曼妙音樂的節奏,扶思抓著那布幔慢慢向下滑落,修長的雙腿變換著勾住那段巾幔,身體或後仰或前伏,做出各種優美的舞蹈姿勢。
她似一隻慢慢滑翔的花色蝴蝶,柔美而滿含不以言喻的小小誘惑。
水清含笑看著扶思慵懶自如的表演,藏在衣袖裏麵的雙手輕輕交握在一起。
當一曲終於迎來宣告結束的最後的高亢之音,扶思離地麵還有三米的距離,她微笑了一下,鬆開一直支撐自己的布幔,悠揚地舒開雙臂,直接從空中跳落下來。
上揚的衣袖如逆行的流水,她身上大片大片的紅色圖紋是那跳動的火焰。
最後一金石裂破之音,扶思優雅落地,足尖輕點,繼而俯身行禮。
全場停頓三秒,繼而熱烈掌聲洶湧。
扶思帶上了驕傲的笑容,感覺到什麼,她視線投向會場的一個角落,卻沒有找到她想看見的東西。
以為扶思是在看自己的白衣男子激動起來,趕緊打開扇子氣度儒雅地搖了搖,報以一笑。
扶思內心不屑,但仍然好禮貌地衝他點了點頭,繼而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微微蹙眉,剛才的感覺,是錯覺麼?
總覺得自己像看見了紅色的流火。
搖搖頭,扶思不再多想,眼前,她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呐。
從台上步步生蓮地小步退下去,扶思一洗幹淨了身上的圖紋再換了套大方的衣裳,趕緊就一溜小跑跑到自己師兄麵前,彎了彎眼睛,討好地笑了笑:“呐,水清師兄,你最最可愛的小師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