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華昌將手中的酒杯一口喝幹,細細感受那一縷刀割一般的炙熱,從喉頭一直到胸前。和那些高檔風雅的大型酒吧相比,他更喜歡呆在這裏。至少,這裏顯得那麼的真實。
他不覺得那終日在酒館浪蕩的媚娘,比那些依偎在權貴身邊,高貴典雅的女子,卑賤到哪裏。甚至,當媚娘將那大漢推開時,他甚至有一滴眼淚滴落在酒杯中,而不自知。
小酒館地一角,坐著兩個衣衫整潔的武師,點幾盤小菜,置一壺好酒,安安分分地喝酒,仿佛根本沒有看到這香豔的一幕。
樊華昌的眼光掃過,根本不用第二眼,他就知道,這兩個人,絕對是第一次來小酒館。他在這裏幾年,小酒館中也多是熟客,沒有那個是他樊華昌叫不上來名字的。
就像這個媚娘,丈夫原來是城主府的侍衛,兩個孩子,小的還不到三歲,本來還有一套位置很好的房子,算是八卦城中的殷實之家。
兩年前,不知道怎的,男人在城主府死了。傳下來的消息,在外嗜賭,房子也輸掉,欠下大批的賭債,最終選擇了自盡。
他的侍衛隊的隊長,抬著他的屍體,前來接手房產、財物。
媚娘隻看了一眼他後背的刀口,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帶著兩個孩子,搬進了這貧民區。無論那隊長如何暗示他,隻要留下,依然還是女主人,她卻頭也沒有回過。
然後,媚娘就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她從那天起,就叫媚娘。
就因為這樣,兩個孩子一點點長大,並沒有如同野孩子一樣,混跡在街頭,依然有學上,有房住,有肉吃。媚娘的豔名,也在這小酒館中,響亮起來。
媚娘從邱長順的腿上爬下來是,臉上已經帶上了一層紅暈,微微嬌喘,散亂的發髻下,細汗密布。
連著喝了幾杯酒,媚娘走動起來已經搖搖晃晃,吊在臂彎上的小包中,鼓鼓囊囊。
“酒保,給老娘來一杯好酒。我竟沒有看見樊小哥在這兒,白白讓邱長順這個老不死的占了便宜。我要好好陪樊小哥喝一個!”
媚娘搖搖晃晃地朝樊華昌走來,身後的小酒保笑應一聲,翻身朝吧台跑去。
現如今,媚娘已經成了小酒館的招牌,這滿大廳的武師,有一半以上是衝著媚娘才來這裏喝酒的,小酒保可不敢得罪,顛顛地跑去倒酒。
樊華昌笑了,他天天來這小酒館,媚娘說沒有看見他,那沒有道理。他也知道,每次媚娘做完生意,都願意來自己麵前,喝一杯。
和她與別人那些香豔的花酒不同,就是單純地來喝一杯。媚娘覺得,隻有在這個角落裏,麵對這個眼神純淨,卻絲毫沒有鄙夷目光的男人麵前,她才能確定,自己還活著!
腳步踉踉蹌蹌,路過的酒客們,時不時將手伸到她裸露的身體上,媚娘媚眼如絲,伸手拍打著這些祿山之爪,往角落裏的樊華昌走來。
路過那兩個陌生的武師桌前,踉蹌中沒有把握住自己的重心,歪斜著撞了一下桌案。媚娘拿手撐了一下桌麵,歉意地笑笑,搖晃著起身。
其中一名武師眼睛中閃過厭惡的神色,高聲嗬斥:“賤貨,滾!”
聲音算不上大,可在這小酒館中,也足夠讓半數以上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媚娘腳步頓了一下,嘴角掛著自嘲的笑意,沒有搭聲,依舊搖晃著往前走。
比這再惡毒的話,她都聽過不知道多少,況且,她也不覺得這樣的評價,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隻是雙眼中的酸楚,依舊會在一刹那閃過,隨之,又變回正常的嬌豔,舌頭微微吐出,踉蹌前行。
樊華昌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意,像烈火一般炙烤著他的理智,下意識地站起了身形!
媚娘看到樊華昌眼中突然閃爍的一抹狠厲,疾步往前一撲,口中笑道:“樊小哥,你這是要起來抱我嗎?姐姐今晚,要讓你站不起身來!”
忙中出錯,本就腳下拌蒜的媚娘,一急之下,右腳絆住了長凳,往下便倒。照這個樣子,還是要摔在這桌案之上。
那個武師眉頭緊鎖,右手中的長刀連鞘拍出,掃向媚娘的腰間。
“滾遠一點,別特麼弄髒了老子的地方!”
冷喝聲中,武師至少有三四成的力道,凝聚在這一刀之上。別說是一個身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即便是暗勁宗師,也要被這一刀,砸倒在床上,躺個半月!
樊華昌雙眉一挑,一腳將麵前的長凳踢飛,撞向那武師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