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愛情這東西的怪異之處就在於,如果知道有永恒,我們就不會珍惜;如果可以在一起,我們就不會多說話,那麼如果一切都相反呢?
很有趣。
韓亮每一兩個月回來一次,每次回來的時候,他都會騎著“小黑”在公司樓下接我。我抱著他的腰,一寸一寸縮緊,重新熟悉這個男人,這種感覺好奇怪,像是一對戀人從陌生變為熟悉的過程被縮進了。我們穿越大街小巷,從廣州路到金鷹到王府大街,有時候還會在夫子廟做短暫停留,去看看那些在售賣的小狗小貓。然後我們穿過長長長長的大明路,回到江寧的那個簡陋的家。
就這樣過了三年,這三年發生了很多事,他從內蒙被派到雲南又去了山東,卻始終沒有在南京逗留太久,但是薪水一直在漲。亦舒說過,要看清一個男人,等他收入到一定的時候再說。
他沒怎麼變,就是奢侈了一些。
但我變了很多。這三四年來,我換了兩次工作,薪水翻了四番,和很多人比起來,我相對闊綽了一些。我存了一些錢,加上韓亮給我的,買了一輛小車。
韓亮回來的時候,還是騎著“小黑”來接我,但我有小車了,他這個人挺憨的,就一路跟著我,遇到隧道或是高架橋,摩托不能過,但我總能在下一個出口的地方看到他。
那個時候我的心情很複雜,我總覺得我們在一起似乎是一個錯誤,這個錯誤從大學快要畢業的時候就醞釀起來了。我急於找一個房子接納我,當然房主是戀人的話更好。我們在一起的前提是喜歡,但真愛呢?
我想起有一次想換工作,遇到一個變態的老板,麵試完帶我去喝茶,喝著喝著,他的鹹豬手就越過了桌麵上禮儀性的安全線,摸向了我。我慌不擇路地跑了,給韓亮打電話,他在那頭隻是哈哈大笑。
我恨透了他這種熊態度。要是我的女人被侵犯了,我定會提著刀去要個說法。
【2014年夏天】
我找了很多理由和韓亮分手。
一個人的日子過得很精彩,也很快,我走馬觀花似的換男友,有的吃過一次飯就不見了,也有的會一起牽牽手,散散步。
2014年夏天,我的辦公室換到了軟件大道的一棟樓裏,做運營方麵的總監。我和韓亮在這棟樓裏又相逢了。一次早會,他迎麵遇上我,我們都覺得驚詫,然後竟有些驚喜。
“嗨。”
“嗨。”
後來我知道韓亮換了工作,據說分手以後就到這家公司上班了。他常和同事們說出差毀愛情啊,大家隻知道他是單身。有時候我上天台透氣,會遇到在那兒抽煙上網的他。
我們沒有太多的話,但也不覺得尷尬。我想我們是太過熟悉的兩個人了,有那麼五六年時間裏,在我們最困難的時期裏,我們畢竟是攜手並肩地走了下來。
但現在我們分開了。
我搞不清是什麼讓我們分開的。如果非要我給一個理由,我一直覺得是,我們之間並沒有愛的基礎。
公司年中慶典,韓亮多喝了一些,自然,我送他。當我拐進那個小區的時候,保安居然衝我笑了一下,說:“你回來啦。”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在以前的那個車位前停下車,被一輛新車占據了,不過應該是韓亮新買的車子。然後我幫他按了密碼,目送他上樓。他趔趄著走到二樓,然後轟一聲,整個人摔了個大馬趴。
我隻好進去了,扶著他上樓。他嘴裏一直都哼哼唧唧,喝醉了很不舒服,打開家門的時候他忽然大叫一聲:“要有光!”我就笑了,這是我們過去常玩的那個遊戲,他負責喊,我負責開燈。
燈開了以後,我被一屋子的照片幾乎刺瞎了眼。那是多年來的我:剛畢業像個小媳婦穿著旗袍的我、年會上唱歌的我、公司旅遊時的我、我們去附近的超市買菜時的我……
我從不知道原來韓亮對我這麼深情,深情到這麼土,這麼直接,這麼難以置信,哪個單身漢會在新裝修的房子裏放前女友的照片?
我在他家的沙發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會吃到我以前常常做的雞蛋餅,還有鮮榨的五穀豆漿。我還會告訴他,我會把我的這部車子賣掉。
我懷念我們在一部車上的情景,不論是摩托車還是汽車,我們總是如影隨形,寸步不離。真的,我們兩個人,一部車就夠了,多一部車,就多一些距離。這個道理,現在我才懂。
編輯/陳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