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濤大笑道:“好個輕生重義的硬漢子,拿眾兄弟的鮮血保全一己虛名,這算什麼義?我江濤不是軟骨頭,怕死也不會冒險上山。我一人生死事小,絕了近萬弟兄的活路,你馬五就是千古罪人,九泉之下有何麵目去見無數屈死的弟兄。”
馬五為之一怔,說道:“依你說又當如何?”江濤道:“我奉聖命而來,不討到回音絕不能回去。希望馬五哥能帶我去見賀幫主,是戰是降,是生是死,讓幫主自己權衡。”馬五道:“幫主不似我馬五這般好說話,你可要想清楚,別自尋死路。”江濤笑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幫主不是心胸狹窄之輩,豈能容不下一介信使。五哥的關照小弟心領了,但去通報無妨。”
馬五命手下看住江濤,不許他胡亂走動,自去中軍求見賀震天。等不多久,一個趾高氣揚的小頭目持令箭而來,叫道:“侯爺傳江濤入見。”賊眾簇擁著江濤直奔中軍大帳。隻見帳前刀斧手兩廂排開,一色的赤膊大漢,懷抱鬼頭刀,寒光閃閃,殺氣騰騰。帳中賀震天正襟危坐,麵沉似水,兩側將校手按刀柄,怒目而視。江濤胸有成竹,也不畏懼,大步入帳,向賀震天一抱拳,草草行了一禮。
賀震天冷笑道:“來者可是叛幫逆徒江濤嗎?見到本爵為何不跪?”江濤傲然一笑,說道:“江某乃堂堂朝廷信使,身係聖命,焉能跪你這草莽流寇。”賀震天怒極反笑,說道:“江濤,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辱罵本爵,不怕掉腦袋嗎?”江濤道:“江某受聖上洪恩,願以性命相報,此行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殺我一人易,絕天下人之口難。你為一己私欲,置全幫兄弟於刀兵,陷億萬生靈於塗炭,普天下豪傑之士哪一個不罵你一句亂國賊子,害民獨夫。江某稱你草莽流寇,已經口下留德了。”
賀震天冷笑道:“燕雀安知鴻鵠之誌。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皆然。天下盡多趨炎附勢之徒,我賀震天今天是草莽流寇,來日就是開國勳臣,是非功過,自有定論,不須你這無名小卒說三道四。”
江濤大笑道:“這小山四周,十幾萬大軍早就布下天羅地網,縱然肋生雙翅也難逃生。可笑你死到臨頭,尚在做雄霸天下的美夢。”賀震天陰:“昏君給了你多少好處,值得你為他賣命。”江濤道:“聖上也沒甚好處,隻是以恩德待臣子,以仁義治天下而已。江某出身江湖匪類,聖上不念舊惡,相待以誠,委以重任,得此明主,縱死何憾!江某來時聖上曾有言:幫主若能明達時勢,倒戈歸降,仍不失封侯之位。似江某這般無名小卒尚且官居副將,幫主才德勝江某萬倍,官職當遠在江某之上。”
賀震天道:“你的來意我已知曉,不必再言。我賀震天乃堂堂七尺男兒,非見利忘義的無恥小人。既已追隨龍老共謀大業,終此生不會改節另事。”江濤道:“聖上還曾有言:幫主若妄圖負隅頑抗,天兵到時,區區一座小山,立成齏粉。想那龍在天不過一亂世梟雄,上無才德以承天命,下無恩義以結部屬。今聖上禦駕親征,大軍所向,勢如破竹,龍老賊敗亡隻在旬日之間。幫主一代英才,以大好身軀殉一塚中枯骨,實為不智之舉。況且幫主若死,近萬弟兄勢難獨生,幫主又於心何忍。”
賀震天臉色異常冷峻,回顧左右,說道:“江濤之言並非全無道理。目下我軍勢單力孤,勝望甚微。本爵甘願殺身全義,但不能因我一人害了無數弟兄。諸位有欲離去者,本爵概不阻攔,下山投降官軍,保全性命。想那昏君自許以仁義治天下,必不會相害。”
此時勢成騎虎,眾將縱有一萬個不情願也隻能硬著頭皮充好漢,齊聲道:“我等願與侯爺共生死,決不投降。”賀震天大喜,向江濤道:“你可聽清楚了?大河幫中都是輕生重義的熱血男兒,死則死矣,決不會屈膝投降。回去告訴昏君,賀某人等他前來攻山,項上這顆人頭隨時可以來取,隻要他有此本領。念你曾為本幫出過力,你雖無義賀某卻不能無情,饒你不死,快快滾下山去吧!”
江濤道:“幫主既然一意孤行,不聽良言,江某也無話可說。臨別之時,江某有一物相贈,幫主看過之後,也許會改變主意。”解下背上包裹,取出木匣,托在掌上。
左右將木匣呈上,賀震天便欲開啟一觀。一旁的連四海臉色忽變,驚道:“侯爺且慢,當心其中有詐。”江濤對這連四海最無好感,冷笑道:“爾等已是釜中魚俎上肉,聖上神威蓋世,取爾等性命不過舉手之勞。真有殺爾等之意,何必令江某前來勸降,更不會施此下作手段。連舵主空有神拳之名,膽小如鼠,豈不可笑。待江某打開此盒,看看可有機關。”
賀震天豈能示弱,大笑道:“縱然內藏機關,賀某又有何懼。”眾將驚呼聲中,他已將木匣打開。一見匣內之物,驚得目瞪口呆,心涼半截,頹然坐倒。眾將萬分驚詫,一齊圍上去觀看。隻見匣內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齜牙咧嘴,猙獰可怖,赫然是大家望眼欲穿的救星狂獅,不想早已身首異處。最後一線逃脫的希望也隨之破滅了。
連四海湊到賀震天而邊,低聲說道:“侯爺,依末將之見,此山終難久守。不如就借此機會投降官軍,挨過這道難關,再徐圖脫身之計。”賀震天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心中卻想:“你這法子雖好,可是人家不會不有所防範。一旦下山投降,弟兄們勢必散去,你連四海也難保不會貪圖富貴,另生異心。我賀震天孤家寡人一個,便是籠中鳥網中魚,縱有三頭六臂也無力施展。”思前想後,患得患失,始終下不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