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笑道:“才女悍婦豈能相提並論,唐突佳人,該打,該打!”餘廣見萬歲爺高興,也陪著幹笑兩聲,隨時附和,連叫該打。天賜卻在琢磨吳正誠這個名字,隻覺十分熟稔。驀然想起,這位吳大人不正是與父親略有交情的禮部吳侍郎嗎?其女吳小姐當年途經兗州時遇上強盜,他曾出手相救。難道吳貴妃就是當年的吳小姐嗎?吳小姐的才華當年曾令他十分欽佩,如果吳貴妃果真是吳小姐,與她商議鋤奸之事也許能有所收獲。一念及此,心意立決,說道:“餘廣,朕便依你,去翊坤宮。”
餘廣大喜,這幾日被太後催逼得焦頭爛額,現在終於可以解脫了。小薔小薇卻大為不喜。天賜與餘廣走後,小薇跌足大罵餘廣該死,又埋怨天賜:“見色忘友,人家以後再也不理他。”小薔默然無語,幽幽想道:“如果我也有吳貴妃一般的才學,能為大哥分憂,那該多好。”
翊坤宮距英華殿不遠,天賜卻從未涉足此間。眾宮娥見萬歲爺駕臨,深感意外,慌忙夾道叩迎。吳貴妃也毫無準備,聽到宮外的騷動,方知是喜事臨門。不及更衣打扮,淡妝常服出迎,盈盈下拜道:“臣妾叩見陛下。”
天賜道:“愛妃請起。”吳貴妃緩緩抬起螓首,隻見她肌膚勝雪,容顏絕麗,可不正是當年在兗州邂逅的吳小姐。如今改做少婦裝束,風韻更勝往昔,隻是眉心鎖著一絲輕愁,秀目隱含幾許幽怨。天賜頓生憐意,念她幽居深宮,年餘不得君王垂顧,其苦楚可想而知。
今日幸蒙君王垂青,吳貴妃卻似並不如何歡喜,目光淡淡地從天賜臉上溜過,隨即垂下頭。麵對故人,吳貴妃似乎沒有認出來。也許這幾年天賜的相貌改變了不少,吳貴妃已不複記憶,或者是曾經見過皇帝,習以為常,見怪不怪,沒有露出絲毫異樣的神情。天賜懸起的心又放下來,說道:“朕一直未得閑暇陪伴愛妃,讓愛妃受委屈了。”吳貴妃淡然一笑,說道:“陛下欲成中興之主,正當輕美色勤國政。臣妾求之不得,喜猶不及,又有何委屈。”
這話不卑不亢,十分得體。天賜心中暗讚,說道:“愛妃真非常人也,見地胸襟更勝須眉,滿朝公卿無人能及。恨不生為男兒,出將入相,輔佐朕治國安邦平天下。”吳貴妃道:“陛下言過其實了。臣妾不過是一介女流,雖讀過幾天書,識得幾個字,又怎能談得上見地胸襟。”天賜笑道:“愛妃何必太謙。朕聽說以前令尊吳大人一遇疑難之事,便回家向愛妃請教。吳大人乃飽學之士,尚且甘拜下風,愛妃之才學,由此可見一斑。”
吳貴妃大眼睛閃了閃,說道:“陛下莫非也有什麼疑難之事,要與臣妾商量。”天賜撫掌笑道:“聞弦歌而知雅意,愛妃果然高明。朕心中正有一事委決難下,特來向愛妃請教。”吳貴妃道:“朝廷有諸多文臣武將,人才濟濟。陛下有事難決,為何不詔群臣問計,反求助於一婦人。”天賜道:“群臣不可信托,隻能求助於愛妃。朕適才說過,愛妃乃非常之人,雖是女流,更勝須眉,當能解朕之難。”
吳貴妃淺笑道:“陛下左一個非常人,右一個更勝須眉,好似臣妾真的十分了得。也不知是哪個多嘴多舌,胡亂向陛下吹噓,實令臣妾汗顏。既然陛下問起,臣妾也不好推托。請教陛下心中疑難,臣妾妄自尊大,或可助陛下一臂之力。”
天賜笑道:“愛妃何不猜上一猜。”吳貴妃道:“臣妾魯鈍,焉敢妄猜。”天賜笑道:“此處並無旁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便是說錯,權做笑談,姑且試之,又有何妨。”吳貴妃沉吟道:“陛下一定要臣妾說,臣妾也隻好獻醜了。臣妾雖深居內宮,外間的事卻也有所耳聞。人言朝中有兩大奸臣,連結黨羽,專製朝政,致使君權旁落。陛下所憂者,必是為此。那劉進忠今日已被陛下降旨拿問,一奸已除,不足為慮。陛下心中疑難,當在另一大奸。雖欲除之,一時卻苦無良策。臣妾胡亂猜度,不知對還是不對。”
天賜大笑道:“愛妃洞燭機先,體察入微,真朕之知己也。請教愛妃,可有鋤奸之策?”初次見麵,皇帝便以心腹之事相托,未免太突兀了。吳貴妃躊躇半晌,方道:“欲除此奸,須過兩關,兩關能過,大事可成,兩關不能過,則須從長計議,不可貿然從事。”天賜問道:“何謂兩關?”吳貴妃道:“一為太後,一為群臣。太後為的是親情,群臣為的是私利。陛下即不能忤逆慈母之命,又不能不顧群臣之言,欲過此兩關,誠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