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大等得不耐煩,又催促道:“相公,咱們該回去了。看天色今夜必有大霧。霧中行船辨不清方向,撞船觸礁,可不是鬧著玩的。”
天賜聞言一喜,問道:“船家,你如何得知今夜必有大霧?”趙老大道:“咱們這些吃水上飯的,將性命押給老天爺。出船之前總要先看天色,什麼時候有風,什麼時候有雨,常常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小人在洞庭湖行船二十年,如果沒有這點本事,早就喂了湖裏的魚蝦,哪裏還能混到今天。”
天賜大喜過望,笑道:“好,咱們回去。船家,你可知道,當年諸葛武侯草船借箭,憑的也是漫江大霧。你如果早生一千年,也可以做諸葛武侯。小生有幸與你同舟,就算是那蒙在鼓裏,提心吊膽的魯子敬吧!”
夜幕低垂,彎彎的下弦月斜掛在天空。天賜獨自架著一葉小舟,迎著習習湖風,悄然出航。操舟之術不熟練,對這一帶水路也不熟悉,十幾裏水路花去他不少時間。天過三更,君山黑重得山影隱約在望。
天賜停下小舟,仰望夜空。但見繁星點點,沒有絲毫起霧的征兆,趙老大的猜測也不知準不準。天賜躊躇良久,終於決定冒險登山,賭一賭運氣。他褪去長衫,隻著貼身勁裝,解下長劍背在背後。紮束停當,深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紮入水中。
此時正值初春,湖水寒冷如冰。天賜被冷水一激,禁不住渾身打戰。急忙默運神功,驅除寒意,閉氣潛泳,遊向君山。換過十幾口氣,再浮出水麵,一道數十丈高的陡壁橫在麵前。
這道陡壁正是天賜日間選定的登島之處。他躍出水麵,稍作休息,即開始攀登。陡直的山崖光滑如境,找不到落腳之處。天賜摸摸索索,尋找縫隙和凸出的山石,一寸寸向上攀登。足足花費了半個時辰,距崖頂已經不遠,卻再也找不到借力之處。他的十指因充血而發紫,小臂又酸又麻,剛剛被湖風吹幹的勁裝又被汗水濕透了。
筋疲力盡之餘,天賜真想就此放棄。他告誡自己:“堅持住,千萬不能功虧一簣。”將身體緊貼在石壁上,稍稍緩口氣,自覺精力恢複不少。拔出背上長劍,開始在石壁上挖掘。他不敢太用力,生怕落下的碎石發出聲響,每挖出一塊山石都放在懷裏。一點點向上挪,終於攀上了崖頂。
天賜不敢貿然現身,探出頭仔細觀察,確認崖頂無人,方一躍而上。身落實地,他再也支持不住,仰麵躺倒,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酸軟,筋骨仿佛要散開。就這樣休息不久,天賜起來盤膝打坐,運起無相神功。真氣流轉,不多時隻覺通體舒泰,疲勞全消,身子輕飄飄似欲淩風飛去。
運功完畢,天賜起身察看地勢。隻見山崖前便是一個平緩的山坡,林木茂密,很容易藏身。山坡下是一片鱗次櫛比的房舍,大約就是聞香教的總壇。點點燈火照亮了每一處路徑,穿行其間的巡夜武士清晰可辨。
天賜心中暗喜,忖道:“聞香教百密一疏。這道山崖如此重要,居然無人防守。真是天助我成功。”默察暗記,如觀指掌。何處疏於防範,何處易於通行,何處可能有機關埋伏,盡數了然於胸。
順著山坡下去,借助樹木的掩護,天賜潛向聞香教總壇重地。他不敢急功冒進,每走一段就潛伏下來,運功細察是否有暗樁埋伏,確認沒有異狀再放膽前行。潛行百餘丈,樹木漸稀,燈光陡亮。眼前是一大片空地,燈火如晝,巡夜的武士往來穿梭,找不到空隙。天賜暗自焦急,心道:“老天保佑,快快起霧。再不起霧,諸葛孔明就要被曹阿瞞捉住了。”
潛伏良久,霧沒盼到,卻等到了一名相貌猥瑣的佩刀武士。這家夥眯著惺忪睡眼,伊伊呀呀哼著俚歌,徑直向天賜潛伏之處走來。天賜生怕被此人發覺,功行全身,準備應變。這家夥走進樹林,褪去下衣,原來是要小解,那話兒正好對準天賜的腦袋。天賜心中大罵不已。猛然躍起,一手捂住他的口鼻,一手扳住他的頭頸,用力扭轉。這一招幹淨利落,那漢子頸骨斷裂,一聲未出便摔倒在地。
天賜如釋重負。換上那漢子的裝束,踱出樹林,迎麵正撞上一小隊巡夜武士。天賜不及閃避,隻好大模大樣迎上來。心中卻暗自戒備,凝聚功力準備應變。不料那一小隊武士見到天賜,一齊站住腳,口稱香主,畢恭畢敬弓身施禮。天賜心神大定,揮手示意眾武士繼續巡邏。心想:“剛才那混蛋其貌不揚,想不到居然是一位香主。我換上他的裝束,這一步走對了。”不再躲躲藏藏,明目張膽向內行進。中途撞上幾隊武士,都安然而過。越往裏走守禦越鬆懈,空蕩蕩不見人影。
穿過一所院落,迎麵出現了一道門戶,二鬼把門似的站著一胖一瘦兩名中年武士。天賜直闖過去,就待穿門而入。那名胖大武士伸手攔住,喝道:“站住!你是哪一壇的香主,怎麼一點也不懂規矩。”
天賜見這兩人的裝束與自己相似,大約也是香主一級,便傲不為禮。冷然問道:“二位教友,為何攔住本香主?”那胖大武士怒道:“內府重地,閑雜人等不可擅入。要進去可以,拿何令主的手諭來。”
天賜心中一喜,誤打誤撞,居然找到了聞香教的心腹重地。這兩名武士地位不高,容易對付。當心故作恍然之態,說道:“是我一時疏忽,對不住二位。何令主的手諭在這裏,請二位驗看。”說著探手入懷,作掏摸狀。胖瘦二人不疑有它,一齊湊上前觀看。天賜哪有什麼手諭,不過是等這個機會。驀然出手,運指如風,這兩位倒黴的仁兄立刻變成了兩塊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