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回 可憐處處巢君室何異飄飄托此身2(3 / 3)

白樂天之詩大多文辭淺白。周天豪肚裏沒多少學問,卻也明白了七八分。大聲叫好,讚道:“好個可使寸寸折,不能繞指柔。好個願快直士心,將斷佞人頭。大丈夫該當如此。”

天賜遙指不遠處迎風招展的酒旗,笑道:“大哥,你看那所酒肆,取名樂天,大約就是由白樂天而來。”周天豪笑道:“管他什麼樂天不樂天,有酒便好。咱們去喝幾杯。在山裏轉了三四天,滴酒未沾,真把我憋苦了。”兩人加快腳步,直奔酒肆而去。

在酒肆要了幾樣簡單的酒菜,兩人把酒臨江,放談豪飲,真可謂人生一大快事。酒至半酣,周天豪舊事重提,再次邀請天賜前去武林盟。天賜婉言謝絕,托辭武功太差,欲尋一個清靜的去處,好好下一番苦功。自從結識了周天豪,天賜對武林盟本來深具好感。隻因為陸鵬一事令他難以釋懷,好感便大打折扣。卻不便對周天豪明言。

周天豪深知天賜的脾氣,既然打定主意,勸也無用。他不知天賜的武功源於鼎鼎大名的醉仙玉羅刹,隻當其師籍籍無名。囑咐天賜另訪名師,如果隻是閉門造車,隻怕不會有多大的成就。天賜也不說破,含糊稱是。

兩人談興正濃,忽聽一個大嗓門叫道:“他娘的,這是什麼鳥酒,比醋還酸。快給老子換過。”酒肆之中,人品最雜。客人借酒鬧事,司空見慣,兩人也不以為異,繼續飲酒閑談。誰知那邊越鬧越凶,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幾個大漢圍著一名酒保拳腳相加,那酒保被踢來打去,象個練功的沙袋。酒肆中的酒客卻都噤若寒蟬,無人敢上前勸阻。

天賜憤憤不平,就想出手打抱不平。周天豪卻看出些端倪,一把扯住天賜,低聲道:“賢弟莫管閑事。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來路?”天賜道:“大哥認得他們?”周天豪道:“看裝束他們一定是聞香教的徒子徒孫。”天賜雙眉一揚,說道:“聞香教便能胡作非為嗎?再不管就要出人命了。”

周天豪臉上泛起神秘的笑意,說道:“別擔心,不會出人命的。這才剛剛開始,正主還沒有到。賢弟如果貿然插手,一場好戲就看不成了。咱們隻管喝酒,過一會兒自然有人來收拾殘局。”為天賜斟滿一杯,笑道:“賢弟,我敬你。”

果然不出周天豪所料。天賜這一杯酒尚未飲下,隻見一個酒保領著一夥人匆匆趕到,為首者是一個消瘦的中年人。惹事的眾大漢見來了正主,立刻停手。天賜隻當雙方就要爭鬥起來,不料他們居然客客氣氣,各自抱拳為禮。天賜初到江南,聽不懂本地土語,也不知他們講了些什麼。一場風波最終虎頭蛇尾,惹事者付帳出門去了。

天賜莫名其妙,問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周天豪道:“這是江湖人在爭碼頭。他們沒打起來,出人意料。這老狐狸名不虛傳,真有兩下子。”天賜更加不解,問道:“什麼是爭碼頭?老狐狸又是何人?”周天豪道:“爭碼頭說白了就是搶飯碗。你知道這所酒肆是何人的產業?”天賜失笑道:“大哥扯到哪兒去了。小弟以前從未來過九江,就算來過也不會理會這些閑事。”

周天豪道:“這家酒肆的主人大名鼎鼎,在江南稱得上屈指可數的厲害角色。賢弟聽說過江南八仙九怪嗎?這家主人便是江南八仙中的賽純陽呂道玄。”天賜道:“就是方才那中年人嗎?我看他半點仙味也沒有。”周天豪笑道:“就憑他,隻配給呂大俠提鞋。他不過是府城中的地頭蛇,姓齊,名字稀奇古怪,我也懶得去記,隻知道他有一個雅號叫做八麵玲瓏。”

天賜笑道:“我想他的大號多半是齊得月。”周天豪詫道:“齊得月?不錯,就是齊得月。老弟難道能掐會算?”天賜道:“古人詩雲:八麵玲瓏得月多。這位齊老兄為人一定十分圓滑,左右逢源,總能撈到許多好處。就象一所房子,窗戶開得寬敞,得到的月光自然很多。”

周天豪笑道:“這比喻恰當之極。這小子本來默默無聞,不知道走了什麼門路,居然投到呂大俠門下。這幾年春風得意。他感恩圖報,對呂大俠的事也十分盡力。”

天賜道:“呂大俠取名道玄,想必是一名道士。”周天豪笑道:“他當年的確是道士,仗劍雲遊天下,頗具俠名。可是凡心難斷,現在已經在九江府安家落戶,娶妻生子,隻能算是假道士。”天賜道:“他既然自號純陽,必然與那傳說中的呂純陽一般,是位遊戲風塵,不同流俗的高士。怎麼開起酒肆,做上買賣了?”周天豪道:“這便是我說的飯碗。他雖然以神仙自詡,卻不能吸風飲露,點石成金。又不能學黑道中人,夜走千家,攔路行劫。不想法子弄錢,豈不把老婆孩子都餓死了。”

天賜聽的津津有味。周天豪談興更濃,又道:“他在九江府設碼頭做買賣不妨,聞香教卻視如眼中釘肉中刺,非要趕他走路不可。照理說聞香教勢力龐大,無人不懼。可呂大俠也非弱者,在江南武林交遊甚廣,朋友眾多。二虎相爭,必有一場好戲。今天的衝突齊得月雖然擺平了,可事情還不算完,明天隻怕又有麻煩上門。”

天賜恍然大悟,說道:“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爭碼頭。大哥的確見聞廣博。”周天豪道:“咱們江湖人吃的就是這碗飯。江湖上有扯不清的恩怨糾葛,為名為利誰也不甘落於人後。其中如果有一點弄不明白,就別想再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