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問道:“小孟為何不來?”王致遠道:“我們幾個去約過他。這小子裝病在家,大約自知手底下太稀鬆,怕出乖露醜,索性做個縮頭烏龜了事。”眾人齊聲大笑,策馬而去。這些人都是府城中的公子哥,平日裏飛鷹走馬,狂放無羈。城中的百姓見得多了,也不以為異。
西去府城三十裏便是滋陽山。山雖不高,林木卻非常茂盛,獐麅麋鹿出沒無常,確是行圍打獵的好去處。三十裏路並不算遠。幾位學友暗存較技之心,策馬狂奔。不足半個時辰,蒼翠的山嶺悠然在望。天賜這匹烏騅馬委實神駿非凡,將眾人遠遠地甩在後麵。
一行人陸續馳到山腳下。落在後麵的幾個累得氣喘籲籲,通身大汗。王致遠忍不住大聲譏嘲,眾人暗自好笑。天賜遙指著山下一灣清清的河水,說道:“咱們分頭進山,午時在河邊碰頭。咱們先訂個彩頭,獵獲最少者,罰他洗剝野獸,拾柴生火。”
眾人哄然叫好。王致遠卻偏要抬杠,問道:“獵獲多少又是怎麼個算法?如果我獵到一頭鹿,你卻獵到十隻兔子。隻比數目我可要吃虧了。”天賜道:“多寡自有公論。你若是抬一頭猛虎回來,我便是捉到一千隻兔子也算是輸給你。”眾人齊聲稱善,分頭去了。
天賜的武功在這群學友中算得上出類拔萃。那些位都是城裏的公子哥,雖習過幾手槍棒,卻不肯下苦功,身手稀鬆平常。隻有王致遠與天賜在伯仲之間。但王致遠的箭法差得太遠,故而每次出城行圍多半都是天賜拔得頭籌。王致遠心有不服,千方百計找天賜的不是。今天也沒有例外。
早晨向妹妹誇口捉一頭小鹿回去,所以天賜入山之後隻管縱馬遊蕩,對驚起的野兔山雞之屬毫不在意。以往山中野鹿甚多。可今天仿佛山神有意同天賜做對,整整搜尋了一個時辰,一無所獲。眼見正午將至,若是空手而歸,豈不讓王致遠等人笑掉大牙。
正自焦急,蹄聲起處,灌木叢中忽然驚起了一道黃影,腿纖腹白,驚慌躥走,正是一頭獐子。天賜大喜,縱馬追去。獐子在林中亂躥,飄忽不定,極難取準。天賜卻成竹在胸,張弓搭箭,瞄得正準。弓弦響處,飛奔的獐子應聲翻倒,利箭穿破頭骨,直透前額。
天賜飛馬而至,俯身提起獐子,心想:“一頭獐子是少了點。不過隻要不墊底,搶不得頭籌也沒關係。讓王兄得意一次好了。”抬頭看看天色,正午已至,便策馬下山。
天賜盤算得不錯,可是偏偏事與願違。眾學友在河邊聚首,大家各自獻上獵物,無不滿載而歸,隻有天賜獵獲最少。眾學友暗自詫異,王致遠心花怒放。天賜自認晦氣,沒奈何動手拾柴生火,洗剝野兔山雞,穿在樹枝上燒得滋滋流油,香氣四溢。眾人取出酒囊,圍在火邊痛飲。
王致遠半囊酒下肚,老毛病又犯了,扯開嗓門大放厥詞:“我說理老弟,你今天是燒過香拜過佛,心存慈悲,不忍殺生。還是撞上了狐仙,迷戀美色,追蹤而去。以致忘了正事,收獲如此之少。”
天賜解釋道:“王兄扯到哪裏去了。我早晨答應妹妹,捉一頭小鹿回去。因此隻顧尋鹿,讓你僥幸站了上風。”
王致遠嗬嗬笑道:“看不出來,你平日在外逞強爭勝,向不服人。沒想到回到家裏卻怕了妹妹,事事不敢違拗。丟盡了咱們男人的臉麵。”
天賜當即還以顏色,笑道:“做哥哥的對妹妹自然要倍加愛護,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可不象王兄,在家中隻會做床頭跪。在咱們麵前是隻老虎,一見到嫂子就變成了病貓。卻不知是誰丟盡了男人的臉麵。”
眾人放聲大笑。王致遠引火燒身,啞口無言。眾學友中他年齡最長,也隻有他娶了妻子,自然時常成為同伴揶揄的對象。天賜也已經年滿二十,按理也到了成親的年齡。但李大人一直沒有為他說親,似乎另有打算。天賜醉心於文事武功,也從未動過念頭。
這一餐鬧了將近一個時辰,眾人多不勝酒力,躺倒在河邊休息。天賜因下午有事,飲的最少,早早向眾學友告辭,先自進山去了。講好傍晚各自回城,不必等他。
上午沒有獵到鹿,天賜下午便不再走老路。策馬隻管向西奔馳,兜了一個大圈子進山。皇天不負苦心人。尋覓了一個時辰,終於找到了獵物。那是一母一幼兩頭野鹿,毛色純褐發亮,撒滿白色的斑紋,十分漂亮。天賜不敢驚動,悄悄掩近。兩頭鹿機警異常,遠在數十步之外就聽到了聲音,迅速驚起,向林中奔去。
天賜策馬緊追不舍。矯健的母鹿早就跑得遠了,幼鹿身小力弱落在後麵。天賜要捉活的,不敢用箭。可是山中樹木茂密,烏騅馬雖然神駿卻奔馳不開。幼鹿又十分靈活,東衝西躥,一時竟追趕不上。天賜也不著急,同幼鹿比耐力,緊緊盯在後麵,隻待幼鹿氣力用盡,自然手到擒來。
這一追一逃,跑出了二三十裏路。幼鹿奔跑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時機成熟,天賜緊催坐騎,飛奔而至,探出身體,抓住後頸,將幼鹿提起,橫放在鞍橋上。幼鹿汗水淋淋,四蹄不住掙動,肌肉突突亂跳。天賜取出繩索,將四蹄牢牢捆住。他騎術精湛,狂奔了一個多時辰,並不覺得如何疲憊。
捉到幼鹿,對妹妹有了交待,可以回去了。方才隻顧追趕幼鹿,沒有留意到路徑,不知身在何處,隻得慢慢地覓路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