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下沉,不斷地墮向黑暗深處。
這情景,我以前也經曆過——那次被屍鬼吞入時,也做了差不多的夢。
這麼說,我又做夢了?
我的心收緊了,希望千萬不要和那個夢一樣,因為那個夢,夢裏的女孩被一團黑火包圍啃食,而後她就在現實中出現了,作為一個妖魔出現了。
這下落似乎沒有盡頭,我隻感到自己的失重感,飛速地向下。
忽然四周亮起來了,像是壞掉了的電視機,電視雪花沙沙的,我什麼都看不見。
像是信號又轉好了一樣,畫麵出現了,卻是抖著的,好像拍這個片子的人手在不停地抖。
畫麵中,一個小男孩被綁在一個凳子上,一個男人被釘在牆上,每個釘子都有手腕那麼粗,一支筆那麼長,手腕、腳腕,都被釘得死死的,紅色的血不斷地往外冒,灰黑的牆被暗紅色的血浸染了大片。
“棠兒,你試著操控一下。”
我的肚子一抽動,隻見一個穿著光鮮的小女孩麵無表情地抬起手,再把空氣用力向牆上的男人一推,那男人立刻口吐鮮血,噴到他前麵的凳子上,而那張凳子,正好坐著那個小男孩,小男孩轉頭哀叫著“爸爸”,卻被他爸爸吐了滿臉血。
小男孩透過被血浸紅的眼睛,轉頭憤怒地盯著門口那個小女孩和她的爸爸。
“棠兒,不錯,但是下手稍微小心點,隻把他體內的鬼除掉,他那條命還要留著,不要浪費實驗材料,好嗎?”
棠兒點點頭,把目光又轉向凳子上的小男孩:“放心,我會好好使用你們的,絕不會浪費。”
她再一抬手,推手,小男孩劇烈地咳嗽,血慢慢從口中流出。
“爸!那人不行了!”棠兒指著牆上的男人說,那個男人還是口吐鮮血個不停。
而她爸爸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了,她隻好自言自語:“醫院都會給病人輸血,那我給他輸點血,他是不是就能恢複了?”
凳子上的小男孩露出驚恐的表情,大聲哭喊著,卻動不了——那凳子是緊緊地嵌在地上的,他隻能絕望地看著棠兒笑著在男人的手腕上割開一個口子,把一罐豬血硬生生地灌了進去。
那小男孩絕望的叫喊刺得我耳膜生疼。
畫麵就這樣卡住了。小男孩眼中跳動著的怒火點燃了我心中的某一部位,感覺有什麼東西湧上喉嚨,卻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四周又變回了黑暗。
“你看見了?”辛棠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我轉頭,依稀看得見辛棠的輪廓,我按捺住心裏的憤怒,才沒有殺了她。
那種強烈地共鳴,好像事情就發生在我身上一樣,好像我就是那個被綁在凳子上,活生生看著爸爸被折磨死的小男孩。
我會咒死她的!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等等,我在想什麼?我要咒死辛棠?
“那是你?”我問。毫無疑問,辛棠也應該看到了。
好半天,她才開口,聲音異常的尖細:“是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為了抑製自己不去弄死她,我使勁掐著自己的手腕讓自己麻痹。
“這就是三大家族會立足的原因。所謂強大,是要站在弱小者的屍體堆上的。”
“這不好笑,辛棠,你覺得你他媽在為這世界好?”
我以為辛棠會選擇沉默,可她竟然爆發了:“你以為你在主持正義?要想對抗鬼,就要付出代價!我們家族為了不讓鬼傷害人們,就隻能在那些弱者身上做實驗!優勝劣汰,從來都是這樣!那些人就算放在那兒,也隻是會白白浪費一生而已!拿來為人類做貢獻,起碼還讓他們的生命有點價值!再說,跟成千上萬的人們相比,那幾條命根本不算什麼。”
“你說什麼?”我簡直不相信,辛棠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你再說一遍?”我也不管那麼多了,揪著她的衣領,衝她喊。
你以為人命是什麼?你把人命當什麼了?一條命,一百條命,怎麼就一條命比不上一百條命了?
我想這樣質問,卻無從發問。辛棠無動於衷地拍掉我的手,消失在黑暗中。
我繼續下沉,下沉,希望再也不醒來,我怕自己醒來後會忍不住殺了她。
那真是她活該。
等我睜開眼睛,一個人都沒有,黃大師、王先生、辛棠,還有邋遢大叔,全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