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很不高興地住了手,自個兒洗去了。
向紅梅把一切收拾停當,安排好兒子睡下,來到睡房。她躺上床去,輕輕為阿偉去了衣褲,將身子歪過去親阿偉的寶貝。阿偉雙手平放,雙目微閉,作養神狀。對紅梅的溫存完全無動於衷。
向紅梅抬頭問:“這麼長時間,不想我麼?”
阿偉說:“真把我想死了,白天還好些,忙;晚上真想得不得了。想急了晚上老是跑馬,就溢出來了,早晨起來又得洗褲衩。”
向紅梅隻是笑,說他沒出息。再親,阿偉依然冷漠。他自己明白回家前的那個晚上,與小玲銷魂一夜,幹得精幹骨枯,接下來又是兩天兩夜旅途之勞,自然精力不濟。
向紅梅麵色淒然,她知道阿偉每次出差回來都很激動,如饑似渴。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為了不把這種不安的心緒表現出來,她周身吻他,撫摸他,直到他展現生機。阿偉這才翻過身來,蠢蠢欲動。那極不情願而又無可奈何的神態,像是接受了一項強其所難的采訪任務。即使應付差事,也要把文章寫出來。盡管那文章不那麼酣暢。
阿偉上班之後對南方之行進行了全麵彙報。報社領導認為他收獲很大,不虛此行。阿偉極力鼓吹報社辦公司的巨大優勢和優越性。他認為在此事上再不能猶豫了,必須抓住時機,緊急行動。否則大好機遇就會擦肩而過。
社長說:“你先拿個方案,然後再上會討論,如果能通過,公司就有可能盡快搞成,由你全權負責,出任法人代表。
阿偉的積極性得到了充分調動。沒黑沒白地幹起來。他突然覺得,文化已經不值錢了,新聞已經不值錢了,這些都隻能作為人生旅途上的鋪路石,他踩著它們由工人變成了幹部,由幹部變成了記者,當初惡劣的生存環境得到了逐步改善。因此反過來想,他必須感謝文化,感謝新聞對他的恩賜。否則,他還是那個窩囊樣子,還是被人瞧不起。可現在就不行了。市場大潮翻江倒海,龍的傳人也好,各類雜交品種也好,劣種也好,都使出渾身解數湧向大海,在浪中在濤中競技比武,人人在錢麵前都平等了。
不管你是學者,是教授,是文盲、還是知識分子,隻要有錢就能把想得到的東西得到。若是窮了,再多的知識再高的學問也不會使你變富。即使是國家主席,腰包空了照樣得在食堂欠賬。記者永遠是記者,你天天上人民日報頭條也發不了大財,這就得開拓門路,窮則思變。
阿偉全心全意籌劃公司,十分投入。他相信人生能有幾回搏這句話。他隱約感到,眼下的這一切忙碌,使他走到了一個人生最輝煌、最燦爛、最艱苦也是最困難的時期,他將以百分的頑強去戰勝每一個艱難坎坷,而且充滿了必勝的信心。他相信自己的聰明才智能夠得到最圓滿的體現。他相信自己也會有那麼一天,同時摟著兩個女人在大街,招搖過市,他相信別人能夠得到的他照樣能得到。
當他的整個設計方案被報社認可時,他恨不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連忙打電話告訴小玲,說他的方案批下來了,報社願意從廣告費中投資一百五十萬元創辦個門類齊全的綜合性服務公司,他擔任總經理。同時保留他的記者、編輯身份。小玲在電話中高興得哇哇直叫,像突然聽到出了車禍一般。
阿偉一下子變成了大忙人。跑手續,辦執照,租房屋,找助手,招聘部門經理和業務人員,都得他親自跑。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在幾十天內迅速衰老下去,二十天裏補了三次輪胎。人們隻看到他時刻襯衣汗得透濕,風風火火,日理萬機。
每天回家,進屋往床上一躺就說啥也不動彈了,滿屋都是他粗重的喘息聲,向紅梅見男人回來了,連忙給他打上洗臉水。像對待在外麵玩累了的兒子一樣,給他洗臉、擦手、抹身子。然後換盆水,為他脫鞋換襪,露出一雙碩大的被汗水浸泡得雪白的腳丫,精細精細地抓撓,像在洗一塊從灰中拾起來的豆腐,弄出滿盆渾濁的細末,落脫變腐發脹的皮屑在水中翻滾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