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初識女人味兒
我覺得現在非常有必要來介紹一下唐傑俊與阿偉的朋友關係及其曆史淵源了,否則這個完整的故事就沒有地方來插入這些支離破碎的情節。一般的讀大,關心現在正在發生什麼,以及以後可能會發生什麼。回憶性的敘述是寫手的臉皮厚。
阿偉生於1977年,唐傑俊是1983年。年齡和個性上雖然存在明顯差異,卻並不影響兩人交往的密切和友誼的持續。這與他倆都來自農村有關。他們對鄉村風景都不陌生且十分喜愛。他們在同一個地方工作過,有著共同的寫作興趣。後來先後調到市裏,一個到了報社當記者,一個到文聯做了專業作家。
唐傑俊出生在一個叫鐵佛寺的鄉鎮上。他對這個鄉鎮已經沒有了太多的記憶,隻依稀記得一些垃圾般的土堆和小橋流水。當時麻臉的父親在鎮上當書記,母親務農。母親懷他的時候選擇了一個繁花似錦的春天。農民善於算計,家裏勞力又少,既要懷娃又要不誤農時是頂重要的事情。
那年春季天高氣爽,因為都窮也就顯示不出特別的窮來。大家過得依然有滋有味。母親帶著輕微的嘔吐在地裏耕種。父親在唐傑俊身上押了最後一寶。無論從家庭貧困狀況還是從母親的胎次上看,這都是最後一次機會,都有種時不再來的危機感。所以就特別珍惜。在臘月初六寅時這個寒冷之夜,母親順理成章地生下了唐傑俊。父親高興得連續三天忘記了革命。
父親囫圇吞棗地上過幾年私塾,能背一些《論語》《孟子》的片斷而不求甚解。他腦子特靈就是文化少了點。唐傑俊繼承了父親的聰明勁兒和滿嘴黑牙,惟獨沒繼承父親那副麻臉。這表明八十年代的醫療水平確實比解放前強得多,改變了出痘子就要長麻子這個必然結果。
唐傑俊在六歲時父親調另一個鄉當書記去了,舉家隨他遷移,來到一個盛產煤炭的村子。住在一個生產隊的牛棚裏。牛棚與隊裏的民居毫無二致,牛死房空,屋裏洋溢著樸素無華的牛糞氣息。這時候結識了比他大六歲的阿偉。第一次見到阿偉時,阿偉正跟一個女孩“打電話”。兩人各持一個竹筒用葛藤連接起來就成電話了。圍繞野生植物發揮想象力是農村孩子的天賦。
阿偉轉身對這個陌生生的小孩問:“你會玩嗎?”
阿偉說話時走了神,立刻遭到女孩子的斥責,罵了他聲狗地主就扔下電話走了。
阿偉失意地翻翻白眼,望著地上的竹筒對唐傑俊說:“她不打了,你來。”
唐傑俊拾起竹筒時揣摸著地主這個新詞是什麼意思,他想前麵加了個狗字肯定地主與畜牲有關。
父親的死像抽了阿偉一耳光,給他一個強烈的感受就是搞女人就要挨打。這跟落後就要挨打同樣是至理名言。他是在極其悲慟的心境下悟出這個道理的。阿偉成了家中惟一的男人,家裏還有母親和一個妹妹。阿琴比唐傑俊還小,生得嬌氣,特別好哭。這個失去了支撐的家大約過了兩年又完整了,母親找了一個城鎮戶口的男人做丈夫。
母親領著那個男人向阿偉征求意見時,阿偉瞅了那個男人一眼說:“無論你找誰你喜歡誰,都是我們的父親。”阿偉表現出驚人的坦率和成熟,這是後來繼父對他特別好的一個重要原因。在阿偉看來,母親永遠隻有一個,而父親則可以不止一個。阿偉高中畢業時全家就成了城裏人了。這得歸功於繼父的功勞。
唐傑俊的童年沒有可讀性,雜草柴禾和牛屎注滿了他的小學生活。這與阿偉不同。阿偉與人打架怒發衝冠常常逃學還當過一次英雄。那是中學時候。語文老師正講《捕蛇者說》,阿偉突然要拉屎,他向口若懸河的老師高高舉起手臂請示,興致不減的老師沒有理會他。阿偉一融極其痛苦的樣子,舉起的手臂毫不動搖。而另一隻手則反過去捂住了半邊屁股。同學們開始放棄捕蛇者而關注阿偉。
老師說:“去拉——!”男中音把拉字拖得很長。獲得解放的阿偉奪門而出,直奔廁所。男廁所的旁邊是女廁所,全世界的公用廁所都是這樣的格局。
上帝故意安排,人類臭在一處。學校的廁所十分簡陋,土牆房,內挖個大坑,然後稀稀拉拉鋪上木板,讓糞便從縫隙中落下去。木板的枯朽和鬆動常常使同學們提心吊膽,拉屎的時候還擔心被屎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