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答應放我走,我便沒有了再與他較勁的理由。

因為有了回家的希望,這些夜晚,我都比過去睡得安穩,今晚,要不是突然響起了不同尋常的聲響,我決不會這麼快醒過來。

胡巴站在我麵前,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意。

我瞬間清醒了,可我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我的四肢竟不聽使喚。

“胡巴,你對我下藥?”我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他頷首:“是的,完成了這個任務,你就可以從我這裏消失了。”

“你不是說要等半個月嗎?”這才過了六天啊。

胡巴將我打橫抱起,一邊向著洞口走去,一邊道:“我要利用你讓那些該死的禿鷲上鉤,要是我坦白告訴你,你會乖乖就範?”

我瞪大了眼:“你要用我當誘餌?可是……禿鷲不是……”

“禿鷲早就不是禿鷲了。”胡巴冷冷地打斷我的話,抱著我走出山洞,一路向著山巔前行。

原來在許多年前,有人為了滿足好奇心,居然躲在天葬台一角,窺探禿鷲啄食的過程。

畫麵之殘酷,導致窺視的人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之情,驚叫了一聲,這一聲引起了禿鷲的注意,它們襲擊了那個躲在暗處偷窺作死的人。

那人受傷倒地,禿鷲上前啃食了他的肉,於是品嚐過活人的鮮肉後的禿鷲,又怎麼會再留戀死人的腐肉?

這些禿鷲都不是普通的禿鷲,是禿鷲精,啄食活人的血能更快地提升他們的修煉級別,這些年來,他們不管人類生死,隻要發現有人類,便會蜂擁而至。

原來胡巴練習射箭,是為了與成群的禿鷲精抗衡。

難怪那天我們在山巔遠觀天葬台時,胡巴會如此緊張地拉走我,因為我是個大活人。

我向胡巴投去哀求的眼神,他看到後冷冷一笑:“一開始我把你留在山洞,就是為了讓你當誘餌,可是後來又和你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我心軟了,舍不得你,才想多留你一會兒,沒想到你鐵石心腸,卑鄙無恥,乘人之危,對於你這種女人,我又何必手軟?上一次當已經夠了,你放心,榮貝貝,我會盡量保你不死。”

聽他這麼一說,我更害怕了。

他說他會保我不死,但是聽他那巴不得弄死我的語氣,我會信他才怪!

生死關頭,我卻由不得自己,再看看那個早已將我視作仇人的胡巴,從他眼裏我找不到一絲憐惜,他的眼裏隻有恨,最終,我還是不爭氣地流下了兩行清淚,心裏覺得萬分委屈。

我從小便過慣了窮日子,有限的人身自由,是窮人擁有的最有價值的東西,最後為了弟弟能出頭,過上好日子,我選擇放棄自己。

我連終身幸福都可以不要,又怎麼會在乎尊嚴?隻是這一次,我遲遲不歸,我爹娘必定承受不住這個打擊。

我的心酸,豈是一根無情的蘿卜能懂飛?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胡巴伸出冰冷的手替我抹去,連眉頭都不皺一皺:“裝可憐也沒用了,我不會再為你這種女人動心。”

【八】割肉

胡巴將我放到山巔最靠近懸崖的地方,轉身時,他都沒有看我一眼,動作甚至沒有一絲遲疑。

我不知道他躲在哪裏了,要是我的四肢能動,我此刻必定也發抖得跑不起來。

我不知道我在懸崖邊上躺了多久,在我快要睡過去的時候,一聲熟悉的刺耳的叫聲響起,我睜開眼,一群禿鷲精在我上方盤旋,他們果然都是妖精,從他們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在這麼危險的時候,我卻動也不能動,哭已經不能表達我心裏的害怕了,但是我也不敢喊胡巴,我怕喊了胡巴,我會死得更快,所以我隻好喊爹娘。

我認為我是命不久矣了,所以臨死前多喊幾聲爹娘,也算是力所能及地盡孝了。

一隻禿鷲精率先朝我飛下來,一支黑色的毒箭幾乎同時發出,結果,那隻禿鷲精掉下了懸崖。

其餘的禿鷲精不敢再輕舉妄動,此刻,他們總算暫時忘了我這份美食,他們正在尋找那支毒箭發出的源頭。

希望胡巴同樣不要輕舉妄動,這群該死的禿鷲精還沒發現他呢,萬一他們發現他了,他背上的白爪子恐怕又要被咬掉幾隻了。

可是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反正我都已經被迫躺在懸崖上了,我幫胡巴也是幫我自己,所以我隻好違心地跟那些禿鷲精打招呼,試著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你們不吃我了嗎?我很好吃的,我的血清甜可口,我的肉簡直就是……”

我還沒說完呢,兩隻禿鷲精已經虎視眈眈地撲過來了,隻是這一次,其餘的禿鷲精並沒有衝動,他們依然盯著前方。

“嗖”的一聲,三支箭飛出,胡巴將箭射得很準,又有三隻禿鷲墜崖了。

與此同時,胡巴所在的位置也暴露了,那群禿鷲衝他飛過去的時候,又有五支箭飛出。

胡巴沒有再猶豫,他衝進了我的視野,不顧一切向我跑來。

由於胡巴突然衝了出來,那群禿鷲便隻得中途折返,向著我飛來。

我眼看著那群禿鷲精就要追上胡巴,不禁驚呼:“你走!死一個好過死兩個!”

話音未落,我便聽見了接連不斷的震天響的爆炸聲……

是什麼東西爆炸了?

我緊張地看向胡巴,他示意我向天上望去,那群禿鷲精隻顧追逐,彼此間的距離太過接近,因為胡巴剛剛射出去的五支箭上捆了炸藥,這一下,它們全軍覆沒。

這場麵真是血肉模糊,畫麵太嚇人我不敢看,立馬閉上眼睛。

直到微微的喘息聲在我耳邊響起,我才再次睜開眼,胡巴好看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真正經曆過生死,才知道許多仇恨都可以放下,我竟對他微微一笑:“你還好嗎?”

他點頭。

我又忍不住笑了笑:“你還恨我嗎?”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不再勉強他:“一切都結束了,謝謝你為民除害,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兒,你可以給我解藥了嗎?”

他慢慢靠近我過來,俯下身子,將唇印了下來,我感覺到他吹了一口真氣到我體內。

我的四肢逐漸恢複知覺了,我試著坐起身,胡巴退後一步,一言不發地看著我掙紮著站起。

我……該走了吧?

我要跟他道別嗎?

我抬頭看向他,他直接別過臉。

唉,他還是恨我當初趁他受傷,掐他的脖子……

“保重。”我艱難地嘀咕出兩個字,深吸一口氣,然後轉身,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我明明那麼想走,可到了恢複自由身的這一時刻,我的腳步竟變得如此緩慢,但我知道我不能回頭,雪蓮山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

我走了很久,才走到我和胡巴初次相遇的地方,我駐足,再次環顧四周,這個地方,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來了。

突然,整座雪蓮山響起了胡巴的聲音。

“正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恨你。”

一陣愧疚感襲上心頭,我眼眶一熱,想走,卻走不動。

我不想留,卻停了下來。

我回頭,我的身後並沒有胡巴。

我呆呆地站了許久,再次前行時,我竟鬼使神差地朝胡巴的洞穴走去。

我隻是想再看一眼那根蘿卜,我不想他一直恨我。

可我才剛走出幾步,胡巴便從一棵樹上跳了下來,他用手一攔,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及時收住腳步,眼巴巴地看著他:“你一路跟著我?”

“嗯。”

“要跟到什麼時候?”

他指了指他自己:“跟到你割了我的肉的時候。”

我愕然。

他仍然不肯看我,一接觸我的視線,便急急地別過臉:“你不是說,要割我的兩塊肉,來救你的未來夫君嗎?你割吧,醫好他,他才能一直照顧你。”

我心口一痛,他是笨蛋嗎!

“胡巴!我又不是禽獸!我已經掐過你的脖子,不能再割你的肉!”

他無所謂地掏出那把我曾經帶在身上的刀,順手遞了過來,仿佛割他的肉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兒。

“反正我沒有心了,你再割走我兩塊肉又如何,我仍然恨你,但這不代表我不想保護你,我隻是沒有機會,你不動手,我自己動手也可以。”

我連忙奪過那把刀,要說過去我對這根蘿卜沒有動過心那是假的,雖然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的,但我知道,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

現在告訴他,會不會太晚?

這樣一個全心全意待我,情願割下自己身上兩塊肉,去救我未來夫君的人,我怎麼能放過?

我恢複了理智,胡巴我是要定了,但未來夫君是一條人命,我不能不管。

“胡巴,剛剛你吻我的時候……吹了一口氣,然後我就可以動了,要是你再吻我的未來夫君一下,他的肺癆會不會不藥而愈?”

“……”

胡巴氣不打一處來:“榮貝貝,你真是夠了,你居然要我去吻你的未來夫君?你還不如直接割我的肉,別說這麼多廢話!”

我馬上撲過去擁住他,他顯然沒有料到我會這麼做,身體一僵,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胡巴,其實我不喜歡我的未來夫君,我喜歡你。你吻一個男人,就能換來一個廝守一生的女人,你難道不覺得劃算嗎?哦對了,我還會給你生好多好多小蘿卜,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後記】

月黑風高夜,是個人都該躺好睡著了。

胡巴帶著我神不知,鬼不覺地闖入了林府,他一臉嫌惡地吻了我的前未來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