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你每天出去都帶上我,好不好?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裏,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了,你的樹妖朋友如此有規模,你知道我是不可能逃跑的。”

他靜靜地盯著我,突然臉紅了。

我也臉紅了。

因為我也察覺到了他的生理變化,我覺得這一回我真的把事情鬧大了……

“你很喜歡你的未來夫君嗎?為了他,你竟然不惜孤身登上雪蓮山。”他按捺住原始的衝動,輕聲道。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真心話,我和我的未來夫君隻見過一次,當時他躺在病榻上,而我跪在地上,隻有我跪著,他才能俯視我。

這算是愛嗎?

這個月,我在這山洞裏如行屍走肉,度日如年,恐懼和未知讓我受盡煎熬。

“胡巴,為一個人跋山涉水不一定是為了愛,有一種冒險叫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他皺了皺眉,似乎一時無法理解這種情緒。

我輕輕曲起膝蓋,頂了頂他的大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譬如……這就是無可奈何。”

胡巴臉色充血,再也控製不住,扯開了我的裙帶。

【四】天葬台

有過肉體交流之後,胡巴對我好了不止一點兒,翌日,他果然信守承諾,帶我出洞。

我故意裝出小鳥依人的樣子,挽住他的手臂,其實是在想貼近他的時候,聽清他口中念出的咒語。

隻要我學會了這個咒語,我就能指揮樹妖為我開啟一條康莊大道。

我跟隨胡巴回到當初我們相遇的地方,我坐在一旁靜靜地看他練習箭術,他是那樣認真,認真得就像無辜的鳥兒和他有仇。

我不時往山下的方向望去,不止一次想要不顧一切撒腿就跑,可我知道時機還不成熟,我必須要等。

胡巴練習了一個上午,趁他滿頭大汗,我衝過去獻殷勤,用手親昵地替他抹去汗珠,趁機撒個嬌:“射箭有什麼好玩兒的?難得今天我也跟著出來,不如你帶到我附近走走?”

我必須要熟悉這雪蓮山的路,才能製定出逃跑路線,這就是我今後的首要任務,我對生活重燃了希望。

胡巴當然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實想法,他沒有猶豫,點了點頭,答應了我的請求。

我還是那副小鳥依人的樣子,會撒嬌果然還是有好處的,至少胡巴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殺氣騰騰。

可能是今日的我比從前溫柔,胡巴也變得比過去體貼。

他帶我登上雪蓮山之巔,我皺著眉看向對麵的一座山峰,因為視線受霧氣影響,我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但我能確定那座山峰散落著異物,因為從我這裏看過去,山峰顯得十分詭異。

胡巴神色凝重地盯著那座山峰,他緊抿著唇,目光竟流露出一絲憤怒的情緒。

“胡巴,那是什麼地方?”

“天葬台。”

我愣了愣,不解地探了探頭,期待他能解釋更多。

胡巴輕歎了一聲,道:“離這裏不遠有一個小鎮,天葬是那裏的風俗,那裏的人會將去世的親人抬上山,他們相信禿鷲能通過啄食,將他們的親人帶往天界。”

頓了頓,他又道:“天葬台,便是屍體停放的地方,當屍體腐爛後,散發出的氣味便會吸引禿鷲。”

我聽得寒毛直豎,這下是真心想要依偎在胡巴懷裏,尋求點兒安慰了。

彼時,一聲刺耳的叫聲劃破蒼穹,胡巴拉起我的手,不等我問個明白,便拉著我往下跑。

我忍不住回頭,向天際望去,隻見天空出現了一群禿鷲,這些禿鷲正迅速飛往同一個方向……

原來是它們出來吃飯了啊。

知道它們要吃的是什麼後,我突然有種反胃的感覺,腿便不那麼利索了,我上氣不接下氣道:“胡巴,禿鷲吃的是死人,我是活人,又不會散發出那種味道,你急著跑幹什麼?”

胡巴不管不顧,拉著我沒命地往山洞方向跑。

【五】禿鷲吃胡巴

我本是計劃每日跟著胡巴出洞,可見過天葬台之後,胡巴又狠心將我困在洞中,任我軟磨硬泡,都不肯答應我的請求。

我原本對他的一點兒好感,瞬間便被新的恨意淹沒,他始終不把我當人看待!

不過是一天光景,我又恢複了過去的枯燥生活,因為胡巴不肯放我出去,現在我連巴結他、討好他的心思都沒有了,我拒絕與他交談,拒絕和他有眼神接觸。

這天,胡巴比平時出去得早,他離開後,我便爬起來,走到洞口,試著回憶胡巴曾在我耳邊念過的咒語。

我試了一遍,山洞毫無反應,我再試第二遍,依然沒有反應。

我索性坐在地上,不停地回憶,又不停地念出一串連我自己都聽不懂的咒語。

突然洞口一開,我一驚,難道我蒙對了嗎?

我激動萬分,起身就要往外走,不料胡巴卻喘著粗氣走了進來,看到我出現在洞口時,他意外地駐足。

我失望地垂下頭,想不到命運竟再一次捉弄了我。

胡巴走到我身邊,低聲道:“給我一點兒水。”

我轉身,徑自走開,連看他一眼都嫌麻煩:“你知道水在哪裏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話音剛落,身後便響起了“砰”的一聲,我回頭,胡巴已倒在地上,他血色全無,嘴唇發白:“給我水……”

我當場愣住了,他受傷了?

我狐疑地走過去,他的背部正在滴血,他痛苦地閉上了眼:“榮貝貝……”

“發生了什麼事情?”

“禿鷲……”

禿鷲不是隻吃死人嗎?怎麼會吃胡巴?

我繞到胡巴身後,仔細檢查他的傷勢,他的背部溢出了大量血液,滲透了布衣,染紅了地,我的心莫名地揪了揪:“它們咬斷了你一隻爪子?”

“嗯……水……”

我一動不動。

“貝貝……水……”

我糾結地盯著在地上痛苦求助的他,最後把心一橫,伸手雙手掐住他的脖子:“胡巴,快念咒語!讓我走!”

他瞪大了雙眸,反應過來後慘淡一笑,用僅剩的力氣說道:“榮貝貝……你演不下去了嗎?為什麼不耐心一點兒?就差一點兒……所以現在你出不去了。”

我的雙手在他的脖子上越發用力:“胡巴,放我走,隻要你開了山洞,我會將金創藥和水都放到你身邊,要是你不配合,我不介意看著你失血過多死去!”

我告訴自己,我對這根蘿卜沒有感情,我必須要活著下山見爹娘,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不能心慈手軟!

就算我對他心慈手軟,他會對我心慈手軟嗎?他不會!他隻會將我當成玩物,軟禁我一輩子!

胡巴根本無力掙紮,無論我怎麼傷害他,他都不肯念出那句咒語,許是因為他失血過多,他開始眼神迷離,終於慢慢合上了眼……

他徹底暈過去了。

【六】我做不到玉石俱焚

胡巴是我走出山洞的唯一籌碼,我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掉。這五天我沒日沒夜地照料他,竟然感覺山洞裏的時間一下子走得快起來了。

我漸漸發現,他昏迷的時候,我居然會感到寂寞,也許是這些天,他時刻在我身邊,我心裏感到了充實吧……

我不知不覺地趴在床沿邊睡著了,突然覺得臉部發癢,我睜眼,胡巴的手指在我臉上輕輕動彈,我起身,他已經睜開了雙眼,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他看向我的眼神再沒有曾經給予過我的溫柔,我知道,是我親手掀開了自己偽裝的麵具,現在再裝下去也不可能了。

我又怎麼會想到,他情願死,都不肯放我走?

他情願死都不肯放我走,我卻做不到玉石俱焚,我隻是想回家見爹娘,並不是想真的傷害他,我在心裏,始終盼著他能盡快好起來。

既然他能充滿怨恨地與我對視,傷勢應該沒什麼大礙了,隻是我,此生恐怕再也走不出這山洞了。

我尚未開口說話,胡巴的嘴角便勾勒出一抹殘酷的笑意:“難道你良心發現?”

我不吭聲。

“我會放你出去。”

我錯愕地抬頭。

他說什麼?他說他會放我出去?

我不敢相信。

一絲失意在胡巴的眸中稍縱即逝,他轉眼又恢複了淡然的模樣:“你沒必要懷疑,你以為我會指望你留在這裏陪我過一輩子,為我生幾個小胡巴?就算你願意,我都不敢,我可不會留一個隨時會掐死我的女人在身邊。”

他的語氣充滿了嘲諷。

要說我沒有一絲愧疚,那是不可能的,我不由得低下了頭:“胡巴……我隻是想家了,想我爹娘,那天,我……”

我隻是受不了在這山洞裏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在這裏,連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都是奢侈!

他轉移視線,對我的話明顯不屑一顧,良久,他又輕蔑地笑了一聲:“榮貝貝,我說我會放你出去,就一定會放你出去。我把你留下來,本就是想利用你完成一件事情,隻不過我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隻要你替我完成這件事情,我會讓你平安下山。”

好事兒總是比壞事兒更有說服力,盡管我依然心存懷疑,但心裏還是盼著胡巴是真心想要放我歸去。

“胡巴……你想我為你做什麼事情?”

他閉上眼,冷冷道:“再等半個月,等我的傷完全康複,一切會如你所願。”

【七】禿鷲早就不是禿鷲了

胡巴說要等半個月,我便做好準備,再耐心地等上半個月。

也許這最後的半個月,會是我和胡巴相處的最後一段日子,盡管他恨我,我卻盡全力待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