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宸放下咖啡杯,說:“那麼多年,你這直脾氣還是一點兒沒變。”

鄧添添點點頭:“那是,咱們都是做大生意的,不能浪費時間在聊天上,對吧?”

宋宸被她的話雷得失笑:“好,那就不跟你繞圈子,我今天來,主要想跟你談談我弟的事兒。”

鄧添添覺得怪可笑的,宋宸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這都二十一世紀了,戀愛自由懂不懂?你管宋臻跟誰走得近做什麼,你是他爹啊?

宋宸嘴炮功力不如她,被噎得臉色相當難看。

當晚宋臻約她吃飯,一落座她就想說宋宸找她的事情,但轉念一想,人家好歹是兄弟,自己現在就是一外人,說多了像挑撥啊。

於是在落座後,宋臻狀似無意地問她去哪兒了,她順口回答:“我還能去哪兒?在醫院守著唄。”

“哦,是嗎?”

宋臻應著,接下來的飯菜覺得像在吃蠟一樣,沒半點滋味。

她說謊了,她明明是去見了宋宸。

她身上有宋宸的氣味。

Chapter8 她與他的距離

鄧添添足足有十多天沒接到宋臻的電話。

也是,拋開兩人是鄰居的身份,作為普通朋友的話,天天見麵也太過了。

G市的企業商會會定期舉辦宴會,鄧添添通過關係要了份請柬,主要想找媒體界的朋友聊聊人生。

她舉著自助餐盤四處溜達了一圈兒,成效不大,她想,既然心靈上沒收獲,至少不能連胃都虧待了。

這時場上忽然燈光暗下,音樂響起,一束亮光打在中央,大廳內空出一片跳舞用的區域。

鄧添添聽到旁邊舉著酒杯的幾個人在討論:“喲,那不是王會長的千金嗎?記得她是留法回國的,是學什麼來著?對了,學藝術的……”

“你懂什麼?人家是法國格拉斯最年輕的聞香師,法國好幾家一線香水公司都沒留住她,聽說她是想回國創業,做獨立品牌。”

剩下的話鄧添添沒聽全,場上那姑娘可真漂亮,舞裙搖曳,上身蕾絲服勾勒出優雅的柔美線條,露背V型的設計讓她旋身時背後精致的蝴蝶骨一覽無遺,她搭著一位青年的手,默契地微笑頷首,兩人滑入舞池,跳著華爾茲,頂上的那束光隨他們的步伐移動著,眾星捧月,稱得上天作之合。

“那是宋家的二公子吧?可惜他爹死得早,不然啊……”

眾人掩嘴笑:“沒事兒,娶個好老婆一樣能補回來,我聽說,他們要好事將近了吧?”

難怪最近宋臻沒回她信息,鄧添添這麼想著,半天挪不開腳。

她第一次覺得她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兩個世界不是指的宋宸嘴裏那些身份、地位、金錢方麵的不對等,而是兩個人所經曆的事情截然不同,連人生愛好都南轅北轍。

那姑娘,估計就是廣告上隻穿NO.5香水入睡的女人。

而她與他的距離,就是NO.5與六神的差距。

Chapter9 我隻是不想玩

喜歡上鄰居,是一件很得不償失的事,因為連眼不見為淨都做不到。

一月之期已到,“Endless Love”順利進入大批量生產階段,鄧添添當然恭喜宋臻雙喜臨門,事業情場雙豐收。

“什麼時候帶嫂子出來見見?別藏著掖著嘛。”

宋臻隻回她:“嗯,會有機會的。”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淡定,有些時候,成年人的沉默就是一種默許,一種承認,一種不讓對方難堪的手段。

也許是戀愛的緣故,宋臻也改掉了過去閉門不出的壞習慣,她出門會常常與他撞見,宋臻似乎與以前有了些許不同,眉目更沉,神情更肅,仿佛往日愜意舒緩的心情驟然煙消雲散,徒留僵硬的肩膀。

還是宋臻先按下喇叭,從車裏探出頭。

“駕照的分又回來了?”

鄧添添訕笑,差點把油門當刹車踩:“嗬嗬,買……買的分嘛,哎,你最近出去得挺勤的啊,見女朋友嗎?”

說完她就想扇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而宋臻手搭在方向盤上,笑容苦澀,像幹涸的土地裂開出的痕跡。

“不是,是我叔父,他……去世了。”

鄧添添從來不知道宋臻也會露出那種表情。

親人離世,旁人的安慰可能隻是徒有其表,不痛不癢,她字字斟酌,打好短信文字,卻最終全刪了。

她歎了一口氣,心想,能在商場上拚殺出一條血路的她,卻在情場上弱得一無是處,別說爭取,連最基本的告白都無法訴諸於人。

夜已深,隔壁亮著的房燈忽然盡數關了,宋臻習慣整夜開著客廳到廚房過道的廊燈,今天這是怎麼了?

“喵嗚!”

鄧添添正想著,阿咪從陽台縫隙外鑽回客廳,動作敏捷地跳上沙發,試圖將自己日益圓潤的身子窩進主人溫暖的懷抱,兩隻爪子正刨弄著什麼東西,鄧添添拿起一看,竟是一枚玉料明潤的指環。

她心裏一驚,這指環她當然眼熟,上麵龍鳳環繞,鳳尾一處磕了半個角,獨一無二,是宋臻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飾物。

“這個啊?”以前她問起,宋臻倒也沒回避,“是我父親帶過的,算是遺物吧。”

被宋臻視若珍寶,從不摘下的指環,怎麼會被阿喵叼在嘴裏?

她想起今天刷卡進小區時,保安的殷切提醒。

“年關將至,最近有許多不法分子在外流連,請各位都小心提防。”

兩家房子構造相似,從花園側門進去就是一條從廚房通往客廳的弧形走廊,壁燈完全熄滅,她站在入口,試著低呼宋臻的名字,同時忍不住進去幾步,卻赫然發現客廳地上有著瓷器的碎片,房子裏到處是搏鬥後的痕跡。

她倒抽一口涼氣,當機立斷,一邊退後,一邊掏手機報警,突然,黑暗中一道人影從側麵弓身突擊而上,鄧添添避之不及,隻覺得脖間疼痛無比,當下就失去了意識。

她再度恢複意識時,發現她與宋臻已經都被帶到了一處陳舊的小木屋,宋臻被反手捆在凳子上,頭發淩亂,臉頰上有幾處血痕,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鄧添添!你瞎參合個什麼勁兒!”

鄧添添疼得齜牙咧嘴:“是是是,我瞎參合,這不是擔心你出事嗎!”

宋臻的神態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別扭地別開臉,屋子裏看守他們的男人戴著口罩,手裏居然還有把獵槍。

“嗬,都是退伍兵,宋宸這回也是下了功夫。”宋臻譏諷。

“他爸的遺囑裏將自己名下百分之十二的股份轉給了我,加上我父親和我自己的股份,現在我成了名副其實的話事人,而且這幾年宋宸管理不利,投資決策多有失誤,董事會希望我代替他。”

兄弟反目多為錢財,鄧添添唏噓不已,她喃喃道:“你叔父對你可真好。”

聞言,宋臻微微抬頭,兩眼放空,對上了木屋潮濕老舊的房梁。

“是啊……他對我,可真好。”

接下來的日子裏兩個人都不好過。

那幾個歹徒為了讓宋臻簽下棄權聲明,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可不管手段如何過分,宋臻都沒有一刻服軟,他被冷水澆醒後的第一句話仍然是:“叫宋宸過來見我。”

宋臻白天要強,晚上身上就疼到抽搐,鄧添添湊過去,用額頭碰他的臉頰,眼圈一紅:“哎……怎麼辦,你發燒了。”

她心疼得都快說不出話了,過了一會兒,她開口道:“要不你就簽了吧,錢財乃身外物,大不了,大不了……”她一咬牙,“大不了,以後我們一起賺錢,我……我很會賺錢……”

鄧添添哭得厲害,眼淚在髒兮兮的臉頰上劃出兩道痕跡,兩個人挨得極緊,大冬天的山上更是冷得嚇人,宋臻身體燙得過分,雙眼卻異常明亮。

“乖,再忍忍,快了,很快就要結束了。”

宋宸是不可能真讓宋臻死掉的,宋臻早就留好一手準備,如果他死於非命,全部股份都會折現捐獻給慈善機構。

宋臻的發熱情況很快轉變成了急性肺炎,到了第二天傍晚,宋宸帶著醫生進來時,鄧添添護在宋臻前麵,好像宋宸再靠近一步,她就要跟他拚命。

宋宸隻說:“隻要你簽了,我馬上放你們走,小臻,玩這些事兒你是玩不過我的。”

宋臻不理他,無動於衷地閉著眼。

宋宸從公文包裏拿出筆與文件,蹲下身子,擺過去:“簽了吧,你不會想要這些東西的。”

宋臻突然問:“叔叔他……他為什麼要留給我?明明你才是他兒子。”

“我怎麼知道?”

宋宸避而不談,宋臻卻沒打算放過:“不,你知道的。”

宋臻灰敗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即將燃燒到盡頭的光芒,也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苦楚:“因為二十年前,是他殺了我爸,他在車裏做了手腳,讓我爸撞死在高速路上……”

死寂一樣的沉默,空氣一瞬間窒息成凝固的霜,鄧添添全身血液都跟著凍結了,宋臻沒有半點兒害怕的樣子,他半倚在木牆邊上,雙眼灼灼,半晌後,宋宸冷聲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宋臻越大,就長得越像他那早逝的父親。

他繼承了父親得天獨厚的嗅覺,還有神似的五官、神態,以至於在患病中的叔父常常將他認錯,一次他端藥過來,隔著床幔,叔父居然嚇得從床上滾了下來。

“明睿……我……我對不起你,你……你別過來……”

垂死的叔父那萬分恐懼與悔恨的眼神讓宋臻疑竇叢生,他開始調查,一點點追溯二十年前的真相——

麵對聲望日益高漲,甚至直接威脅到自己地位的弟弟,宋程澤選擇了痛下殺手。

人與動物有區別嗎?鳥為食死,人卻為財亡。

屋後寂靜的山林間忽然蟲鳴更響,山風呼嘯掠過天際,宋臻對著宋宸笑了笑,視線模糊,他已經發燒得找不到焦距。

“哥,你以為我玩不過你嗎?你錯了,我隻是不想玩而已。”

宋宸嗤笑著站起來,然而就在他走出木房後,原本應該守在外頭的退伍兵卻全沒了影兒,而不遠處,警笛的鳴叫聲卻在深夜顯得格外刺耳。

Chapter10 你值得擁有

宋臻在被擔架抬著上車前,憑著最後一絲神智,將錄音器交到了警察手上。

二十年前的案子早就過了追訴期,宋臻想要得到真相,想要得到一份證據,就隻有靠自己的辦法,他一邊聯絡剛從格拉斯回國的學妹,對外傳出他背後有王家的支持。

那是一個輟在襯衣紐扣上的迷你錄音器,為了不引起懷疑,他甚至沒告訴鄧添添,為此鄧添添鬧了半天別扭,在宋臻病床前擺了半天臉色。

“哦,那就是說那幾個歹徒都是你的人,打得那麼狠,你是欠人家工資了吧?”

宋臻退了燒,氣色也好了起來,賠笑說:“哪能呢,做戲就得七分假三分真,打我揍我的都真是宋宸的人。”

為了得知真相,宋臻是真把命都給豁出去了,他現在交代得輕鬆,其實鄧添添知道,這過程一點兒都不好受,她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宋臻還在一邊亂叨叨:“你出現時我都嚇得快穿幫了,你說你,一點兒常識都沒有,該粗心的地方不粗心,該細心的地方又不細心……喂,鄧添添。”

冷不丁被叫了名字,她還沒回過神,就聽宋臻清了清嗓子問:“那……那個時候你說,咱們以後在一起……在一起賺錢,你沒反悔吧?”

一起經曆生活,一起麵對未來,隻要兩個人在一起,未來就一定會存在。

然後,他就見鄧添添思考了五分鍾,皺眉托腮的模樣甚是嚴肅,最後她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嗯,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

“鄧氏新研發絕臭炸豆腐,臭得酣暢,你值得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