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以後的日子裏，童馨真的再也不會笑了。時常把自己扔在操場上奔跑，直到渾身濕透，幻想能夠聽到一聲呼喚，看到一個大男孩朝自己跑來，用他的棉衣將自己包裹，然後被推到一個裝滿食物的箱子前。。。。。。。然而每次都是以她蹲在跑道上流淚而告終。
臨近春節了，老師找到她，說幫她在南方的一座城市找到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去實習，問她是否願意去。童馨一口答應下來。老師囑咐了她一些話，諸如要勤快一些之類的。
她把自己的東西整理了一番，能帶的東西很少。臨走時把手機和江楓的信放在了一起上鎖，同時她的所有感情也都被鎖在了裏麵。
童馨坐在去南方的火車上。她把頭靠在車窗旁邊，心裏默默地向這座城市道別。回想過往，她對於這座城市充滿了歉疚和哀傷。將這兩年裏的點點滴滴仔細梳理，然後打包寄存，告訴自己不要再傷神。如果說兩年前離開家鄉時她是帶著一顆破碎的心，那麼如今的心卻是濕漉漉的。車外下著淅瀝的小雨，顆顆雨滴如同打在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毛孔，攜帶著潮濕的寒意直侵入體內，本已冰冷的心更加縮緊了。
火車啟動了，童馨看著車外的人群揮手向車內的人們告別，她在心裏對自己說“再見”。火車開始加速了，慢慢地出了站。她突然發現開始往回流動的人群中有人費力的撥開人群追趕火車。有位乘警將他攔下，童馨閉上了潮濕的眼睛，那個人是陳鐵成！
坐在她對麵的是跟自己同行的同學王強。此人乃有婦之夫，其老嶽父是位財閥級人物。據說王強出來讀研是為了躲避被他稱作“雌虎”的太太。雖然有位悍婦太太，但他從不甘寂寞，一年四季地招蜂引蝶，人送外號“花賊”，而他卻以此為榮。由於長相風liu，油嘴滑舌，其周圍總有甘願奉獻的女生，盡管都知道不會有結果。班裏有位女生為他幾次墮胎，懇求他離婚，他卻不為之所動。最後該女生給他家的“雌虎”打電話告知，“雌虎”立刻趕來。誰知王強卻反咬該女生勾引他。“雌虎”衝進女生宿舍用其長指甲，幾乎將該女生毀容。之後，該女生退學回家。自此便沒有女生再靠近王強。而他本人卻不覺有絲毫的良心不安，繼續向本科部的女生下手。於是有好事者再送其外號“四季發qing生物體”。
從火車開動起，王強便喋喋不休地向童馨兜售其肮髒豔史，而童馨的眼睛始終盯著車窗外，一言不發。他看她不感興趣，便話鋒一轉：
“聽說你在本科部找了一位小男友？”他的眼睛裏閃著齷齪的淫光。
童馨立刻送他一記厭惡且警告的眼神，他登時閉嘴，無趣地跟周圍的乘客閑聊，但周圍的人卻沒有一位讓他感興趣的。此時過道上走來一位女乘警，他殷勤的迎上去，幾乎貼著臉跟她耳語。女乘警的臉有些微紅，看了他一眼並點頭。隨後兩人便一起離開。
不一會兒，王強的手裏攥著一張臥鋪票回來了。得意的對童馨說他隻搞到一張票。童馨把臉扭向窗外，不願看其表演。待其走後，她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一天一夜的顛簸後總算到站了。下車時，王強又返回到硬鋪車廂來找她，不由得心生厭惡。
出來車站，王強建議坐出租車。童馨伸手攔住一輛出租，王強搶先進入後座，她隻得坐副駕駛座，把老師給她的地址交給司機。路很遠，到達目的地時，童馨看了一眼計價器，接近百元。後座上的王強急忙收拾他的行李。童馨在心裏冷笑，付了車費。下車打電話聯係之後，從身後的辦公樓裏出來一位年輕女孩接他們上去，王強的舊病複發，又急忙貼了上去，童馨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麵。
這個律師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裏麵有十來位掛牌律師。每人配有一名助理律師或者實習律師。其中有一位姓黃的中年男律師和一位姓歐的中年女律師的助理辭職，其實是回家過年去了。童馨和王強兩人站在兩位律師的麵前，歐律師發話了：
“老黃，你要哪個？”她麵對黃律師問道。
“哪一個都行，你先挑吧！”黃律師看上去慈眉善目。
歐律師看了看他們倆“那就小王跟我吧，小童你跟老黃吧？”
兩人都點頭。另外他們以前的助理走後所租用的房子仍然保留，不過不在一處。其中有一人必須跟別人合住，另外一個可以單住，單住的房租要貴一些。王強搶先說他不習慣跟別人合住，他不嫌房租貴。童馨在心裏再次冷笑，不漏聲色地答應了跟人合住。
之後有人領童馨到住處。就在辦公樓的後麵一幢居民樓內，在一樓。南方的一樓陰暗潮濕，好像北方的地下室。裏麵另外住著一對年輕夫婦。童馨進去後，那位看上去並不比童馨大多少的妻子很和善的跟她打招呼：
“你好！歡迎你！我叫劉小莉，你叫我小莉或者小劉都行。你貴姓？”
“我叫童馨！我初來乍到，請你多關照！”童馨客氣道。
“別客氣，我也是北方人，算是半個老鄉吧！有事你盡管開口。出門在外的都挺不容易的！”
童馨看見她身後的臥室內有個男人，應該是她丈夫，始終沒有出來。童馨進了她自己的房間，裏麵一片狼藉，她便開始打掃。完事後，童馨向劉小莉打聽了附近的超市位置，便出門去超市買了些床上用品和日用品，把房間稍作布置，便去了律師所。黃律師正在跟一位當事人談話。
“小童，你先休息休息吧，坐火車挺長時間的！明天開始工作就可以了！”黃律師很是體諒人。
“不用休息，我不累!需要我做什麼您幫我安排吧？”
“那你過來幫我做筆錄吧？”黃律師幫他搬了一把椅子，“你會用電腦嗎？”
“會的，不過我打字不太熟練，我還是用筆作記錄吧，然後我再打到電腦上，可以嗎？”童馨這時才後悔自己以前用電腦太少。
“可以！”黃律師表示同意。
於是，童馨開始投入工作。好在她的寫字速度還算跟得上。黃律師很照顧她，根據她的速度來確定提問的速度。
當事人離開後，黃律師看了她的筆錄，點頭表示滿意：
“小童啊，，字兒寫得挺漂亮嘛！而且速度也很快”
“您過獎了，我爭取在一周內把打字速度練出來，您放心吧！我這就把這個材料打出來！”
“不用著急的，要打的東西很多，你慢慢來！”黃律師安慰她。
黃律師的辦公室是個套間，童馨的辦公桌在外間，桌上有台電腦。童馨打開電腦後，發現電腦的運行速度極慢。於是她給電腦安裝了殺毒軟件，並把裏麵的文件做了清理，才開始工作。材料打好後交給了黃律師，他又交給她一些要打的材料，她不敢懈怠，邊打邊練打字速度。
“咦，挺快的呀！比我以前的助理快多了！以前的小李老抱怨電腦速度慢！”黃律師拿著童馨打出的材料誇獎到。
“電腦速度是很慢，不過我剛才已經給它殺了毒，現在不慢了！”她解釋道。
“是嗎？那你把我的電腦也修理修理吧？”他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童馨接下來又把黃律師的電腦做了殺毒和清理。之後到了吃飯時間了，黃律師帶他去了樓下的食堂。倆人邊吃邊聊：
“黃老師，我晚上可以在辦公室裏嗎？”童馨問道。
“可以呀，不過你想做什麼？”
“我想在辦公室練練打字，您看可以嗎？”童馨謹慎地征求對方的意見。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你不要太勉強自己了，注意身體啊！”
。。。。。。。。
五十
將近一個星期，童馨的打字速度已經可以跟上黃律師和當事人的對話了。不過她的手指幾乎痙攣了，手臂疼得難以拿起一本書。值得慶幸的是，她的工作得到了黃律師的再三地肯定，稱讚她的敬業精神是年輕人中間少有的。
還有一個問題已經困擾了她好幾天了。因為吃不慣南方的飯，一直在腹瀉，吃藥也不管用。所以童馨直感覺中氣不足。醫生說得適應一段時間，時間長短因人而異。
周末下午，王強跑過來說，所裏的年輕人想要晚上聚聚，給他們倆接風。
“我不去了，你跟他們去吧！”童馨一口拒絕。
“為什麼？別人也是好意啊！不去不好吧？”他有些埋怨道。
“你幫我跟大家解釋一下吧，我這幾天拉肚子，一點兒精神都沒有。”懶洋洋地回答。
“你也拉肚子啊？我也是。不過一聽說我不舒服，馬上有人幫我買藥了，”一副小人的嘴臉拿出藥炫耀，“要不給你一些吧！我還有挺多的！”
“不用了，我自己買了,你拿走吧！”童馨不屑看他。
“童馨，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他湊到她麵前低聲道，“你先不要告訴別人我已經結婚了好嗎？？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為了工作方便一些！”
童馨冷笑，在心裏又將其鄙視了一遍：
“我對別人的事情不感興趣，而且我也不是長舌婦。不過如果別人問到我的時候，我可不會撒謊！”
王強的臉色很不自然地拉了下來：
“那隨便你吧！不過你就是說了也沒關係，是我的就是我的！”順手把剛放在桌子上的藥拿走了，“既然你已經買了，這個我就自己留著了！”
說完轉身出去了。她自問：這也算是個男人？
看來得想辦法解決腹瀉的問題了。她想起了過世的奶奶教給她的方法：對了，熬粥喝！下班後，她去了超市，買了一些煮粥用的各種穀類豆類，電飯煲，保溫桶等用具。回到住處後將各種原料洗淨並泡在水裏，第二天早起煮粥，吃了一些後，把剩餘的放入保溫桶帶去辦公室。這樣過了兩天，腹瀉止住了，她的體力很快恢複了。
隨著業務的熟悉，童馨感覺工作變得輕鬆了。每天替黃律師打掃辦公室，打材料，找法律依據，有時候還會去當事人的家裏拿材料或者證據之類的東西，或者去法院，同時她對黃律師嚴謹的工作作風和敬業精神由衷地敬佩。
一天午飯時間，童馨在辦公室吃粥，王強又跑進來，剛要說什麼的時候，發現了她保溫桶裏的粥：
“啊呀！好東西啊！你從哪兒買的？”
“我自己煮的！你有事？”童馨想立刻趕他出去。
“你可真會保養自己啊！要不你以後多煮一些，順便也幫我買隻這樣的桶，裝起來一塊帶來，好不好？”他毫不理會她的態度，而且提出無恥的要求，同時露出無恥的笑。
“對不起，我的鍋很小，隻夠我一個人的！”麻木的語氣對他。
王強把他的臉逼近桌子後麵的童馨，他確實擁有搭配完美的五官，尤其是一雙迷人的眼睛。此時的童馨強烈地思念陳鐵成，他的眼眸滿載著真誠和柔情，被他注視的人會有暖暖的幸福感；而眼前的這個生物體的眼裏有的隻是雄性動物對雌性動物的挑逗和誘惑：
“童馨！我發現你總是在避免跟我在一起。你在躲避什麼？又害怕什麼？”
童馨收回視線，覺得還是桶裏的粥更誘人些：
“我在躲避一隻頑強不屈地尋找臭雞蛋的蒼蠅，我害怕你嘴裏消化不良的味道！”說完後冷漠地看了對方一眼。
王強收起了他發qing的嘴臉，歎氣道：
“有人說你是冰美人，我看你就是一塊冰石頭。缺少人的味道！”
童馨眼皮都不抬地回敬他：
“謝謝您的誇獎，缺少人的味道總好於多了獸的味道！”
王強的臉色陡然變得極其難看，
“你罵誰是獸？”
童馨的眼睛裏射出一道寒光，“我罵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沒有讓誰對號入座呀！”
王強的表情迅速上升到惱羞成怒,用一隻手指著童馨：
“你是個女的，我不跟你計較；如果你是個男人的話，早就把你打趴下了！”
童馨誇張地冷笑：
“哈哈！如果我是男人，趴下的還說不定是誰呢！再說了，你也不會在一個男人的麵前發qing啊！”
王強把他的臉憋成了猴子的臀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像隻氣球一樣邁著極富彈力的步子走了出去。
“哈哈哈。。。。。。”
裏屋突然傳出來黃律師爽朗的笑聲。嚇得童馨差點兒扔了手裏的保溫桶，戰戰兢兢地起身跑到黃律師的麵前：
“對不起，黃老師，我不知道您在裏麵！我沒打擾您吧？”
黃律師仍然止不住笑，隻是擺手：
“沒有。。。。。。沒想到你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樣子，嘴皮子這麼厲害！真是做律師的材料啊！”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童馨接著道歉。
“沒關係，這種人就欠收拾！把男人的臉都丟盡了！”一向慈祥的臉上顯出憤憤不平的神情，“哦，對了，小童，明天的材料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您現在就用嗎？”
“不著急！如果好了的話，你今天下午可以跟我一起出庭！”
“真的可以嗎？”她喜出望外，“那太謝謝您了！”
五十一
童馨早就想跟黃律師出庭，學習法*的辯護技巧，隻是不經黃律師允許，她不敢提出來。這時歐律師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童馨急忙出去了。不過她的嗓門大到樓道裏的人都可以聽見：
“真是氣死我了！我原以為男孩子比女孩子麻煩事少，就讓他跟了我；誰知道竟然是這樣一個貨色。經常接口拉肚子不來上班，而且整天招貓逗狗，跟那幾個女孩子打情罵俏，搞得幾個挺好的女孩子現在是爭風吃醋，沒一個安心工作的！現在就數你這兒的小童最勤快了”
黃律師打哈哈地笑笑。
“我說老黃，要不咱倆把助理換換吧？說不定小王在你這兒就會好一些了，你說呢？”
童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豎起了耳朵聽黃律師的回答：
“我不想換！不過小童要是願意跟你的話，我也不反對！”
黃律師的話音剛落，就聽見歐律師的叫聲“小童！你進來一下！”
童馨提著心進去了，
“小童啊！你願意去我那兒嗎？你願意的話，我讓你和小王換換！”
“對不起，黃律師，我已經習慣了跟黃律師合作了，我也不想換！不好意思！”童馨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歐律師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不換就不換吧！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說著便往出走，童馨瞪大了眼睛，張口準備反唇相譏，但被黃律師及時製止：
“小童，你過來把這個材料打出來！”看到歐律師出去了，“你不要得罪她，她這個人就是嘴上不饒人，其實人還是不錯的！”
聽到黃律師這麼說，童馨甚覺有理。自己畢竟是晚輩，受點委屈也是應該的，初出茅廬，不應該事事都爭強，應該向黃律師學習他那樣的為人處世。
以後童馨總是把黃律師布置給她的工作提前做完，有時還要熬夜加班，為的就是能跟隨他出庭。在法*童馨學到了更多的理論以外的實際經驗；同時也見識了一位優秀的律師在法*的風采和品格。那是平時根本不曾見識過的另外一個黃律師：口齒伶俐，義正詞嚴，思維清晰，邏輯嚴密。而且每次出庭前他都會對判決結果做一個預測，幾乎每次判決結果跟他的預測都基本上八九不離十。童馨不由得暗自慶幸自己跟這樣的人實習是多麼的幸運！
春節臨近了，雖然不到月底，但考慮到年底大家都要辦年貨，所裏決定提前發工資。童馨和王強是以實習生的身份進來了，所以她沒有指望能拿到工資。出乎意料的是有人通知她去財務室。從財務室出來後，她高興地發現自己拿到的和另外幾位助理一樣多。心裏又多了一份對黃律師的感激，因為實習生的工資是按照其所跟律師的評價製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