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的時候,其中有一個男生趴在江楓的耳朵旁邊叨咕了幾句,之後江楓的臉通紅,把手裏的橘子皮朝那個男生扔了出去,然後他們一起都大笑著出門去。
倆人從病房裏出來了。
“那個男生跟你說什麼了?讓你那麼害羞啊?”童馨很好奇。
“他們就會胡說八道!”說著臉又紅了。童馨看著她笑了,他的臉更紅了。
“他到底說什麼了?說說嘛!”童馨更好奇了。
“哎呀----,你別問了!”
四十三
他們又坐在前一天坐過的長椅上,江楓著急地問她:
“你考慮好了嗎?”既期待又不安地口氣。
“什麼?”童馨沒反應過來。
他的臉又紅了,
“就是-----昨天你說要考慮的問題嘛?”
童馨想起來了,不過她不介意多欣賞一會兒他臉紅著急的樣子,
“我要考慮什麼?我沒有說過呀?”邊說邊盯著他的臉。
“哎呀-----,就是----等我出院之後-----做我女朋友啊?”真是難為他了。
“噢,這個呀?對不起,我忘了!”假裝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哎呀!”他急得站了起來,在童馨麵前來回走。看著他抓耳撓腮不知所措的動作,童馨忍不住得笑噴了。
“好啊!你成心耍我啊?”他看出了端倪,對著童馨吼道。
“我真應該把你剛才的表現拍下來,以後好好欣賞!”邊說邊笑,把他又拉回到座位上。
“別笑了!快說,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抓住她的胳膊。
童馨忍住了笑,思考片刻:
“江楓,你真得不在乎我比你大嗎?”
他連連搖頭:“我從來沒有想過年齡的問題,而且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那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問題再重複一遍?”很正式的麵對他。
“等我出院之後,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他也很正式地問。
“為什麼非要等到出院之後呢?”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你的意思是------現在就可以?對嗎?”眼神裏帶著狂喜和不確定。
童馨隻是對著他笑。他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噢------,我要向全世界宣布-----我太幸福了----”
童馨的眼睛濕潤了,她又看見了那個健康快樂的大男孩,暗自在心裏發誓,隻要他能夠永遠像現在一樣,她願意做任何事情。
“別跳了,會累的!”童馨拉他坐回。“不過我有個要求!”
“你說!我全聽你的!”他兩眼放光。
“如果有一天,你感覺到了你我之間的年齡差距,你一定要讓我知道,好嗎?”
“你放心吧!不會有那一天的!”他笑了。
“你先答應我!”她不依不饒。
“好吧,我答應你!不過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童馨笑著幫他擦了擦鼻尖上的細汗:
“累嗎?”
他看著她搖頭,雖然有些喘。童馨想把他的快樂延伸,
“那你告訴我,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都喜歡我什麼?”
他還在笑,拉住她的一隻手,放在胸口上,把身體後仰,看著天空,
“那應該是你第一天踏上我們教室的講台的時候,第一眼你就讓我感覺你是那樣的清麗淡雅,你身上的那種不經意的憂鬱更襯托出了一種天然的高貴,那時,你在我心裏就是女神的化身。我對自己發誓,我願意用一生的努力帶給你幸福快樂!憂鬱不再!”
說完便轉向童馨動情地看著她,在他的臉上她看到了隻有少男少女才有的那種激情和萌動,她也被感染了,眼睛再次濕潤了。他笑著去擦她的眼角,輕輕地把她的頭靠在他的肩頭。童馨暗暗在心中祈禱,上帝啊,真主啊,如來佛祖啊,一定要保佑他健康地活下去吧!
他們在花園裏呆了很久。太陽偏西了,倆人才回到病房。童馨借口去廁所,悄悄地到張醫生的辦公室,盡管她已經很了解江楓的真實病情,但還是心存一線生機,希望從醫生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但是恰恰相反,醫生正式通知她,紅斑狼瘡,確切無疑。
“那可不可以先想辦法讓他吃飯?”童馨哀求道。
“對!我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隻要能進食就好辦了!姑娘,我們一定想辦法製定出一個最好的治療方案,大家一起努力!好吧?”
童馨的心像是被浸泡在冰水了一般,走出醫生的辦公室。坐在病房門口,把頭靠在牆上,一遍遍地問自己:我該怎麼辦?誰能幫我啊?此時她體會到一句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站起身,進門之前她趴在門上的小窗戶上往裏看,江楓坐在床上正對著手機不知在幹什麼。
“你給誰打電話嗎?”童馨走到他床前。
“沒有,我在上網。”看她回來了,就放下手機。
童馨一愣,他的手機可以上網,自己居然不知道,好危險啊!
“把手機給我!”伸出手說到。
“你要打電話?”拿出手機給了他。
“沒收!”把手機放在自己兜裏。
“為什麼?”突然坐直了。
“醫生不讓,說對身體不好,不利於治療。”童馨鄭重其事地回答。
他低吼一聲把自己摔在枕頭上,然後又從眼角觀察童馨的反應,又把童馨逗樂了。
“還是還給我吧?你不在的時候我好無聊啊?”
童馨做出一副六親不認的表情,他又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天黑了,江楓讓她回學校,她又囑咐了他幾句才離開。
四十四
童馨走到醫院門口站住了,她的腿像是被灌了鉛拴在了鐵柱子上,難以移動。這時的氣溫接近了夏天,但她的四肢卻是冰冷的。童馨仿佛置身於寒冬臘月,凜冽的北風裏,自己就好像是那樹上的最後一片黃葉,隨風狂舞,卻耗盡全身的力量維持著和樹的鏈接。
童馨求助的眼神看著身旁路過的行人,僥幸的期盼能有一位好心人能停在自己麵前,哪怕是給她一個微笑,她也會感激的。但是每個人都是那樣的冷漠與麻木,各自走自己的路。童馨慢慢地蹲在地上,希望幫自己找到一些氣力繼續前行。
然後童馨看見了兩隻腳在眼前停住了,有兩隻手放在她的腋下將她拖起,她抬頭看見了陳鐵成那雙凝重而心痛的眼眸。
“我已經了解了,是你的學生!”他低沉的聲音。
童馨無助而又哀傷地看著他,潸然淚下:
“你說過的,如果生活從一個人身邊拿走了一樣東西,終究是要還給他的。那麼如果真的有一天,他的生命被奪走了,什麼時候才能還回來啊?”
他無言以對,將她帶入懷中,用力地抱緊她,似乎想要將她的悲傷逼出體外。而她無力地倒在他的懷裏,任憑洪水般的淚水肆虐他的衣服。
坐在他的車裏,陳鐵成替她係安全帶:
“通知他的父母了嗎?”
童馨突然怔怔地看他,似乎第一次聽到父母這兩個字。是啊!自己這兩天真是靈魂出竅!隻顧著發愁傷心了,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曾想過。急忙從兜裏掏出江楓的手機,打開通訊錄查找。發現了署名“家”的號碼,正要撥號時,卻又停下來去看陳鐵成:
“我該怎麼對他們說啊?”
“實話實說!父母是我們最親近的人,他們最有權力知道實情,而且這麼大的事情根本瞞不住,也不能瞞!”他說得句句在理。
“可是------,他父母要是知道了,他們肯定悲痛欲絕啊?”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兒,遲早得讓他們知道!而且治療期間,親人必須在場!”他握住她的手。
童馨終於撥通了,
“喂?楓兒吧?”是江楓的母親。
“阿姨你好!我叫童馨,是江楓的高中英語老師。我現在跟他在同一個學校。”
“噢,我知道。聽楓兒說起過。可是楓兒呢?他的手機怎麼在你的手上啊?”
童馨努力地把要說的話婉轉的表達出來,但畢竟是父母啊,很快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他母親情緒失控了,他父親搶過了電話,童馨又耐心地解釋了一遍,雖然比他母親鎮定,但聲音也在顫抖。童馨安慰了他們,說情況並不是最糟糕,請他們明天來這裏。
掛了電話,童馨的淚水又滑落了下來,心想江楓的父母今晚肯定是睡不著了。
陳鐵成一路上都沒有說話。車停在學院門口,他從衣服兜裏拿出一張卡:
“你現在需要錢,這裏麵我替你存進去一些,先用著,花完了再跟我說!”
童馨機械地接住了卡,因為她的確需要錢,幫江楓辦完住院手續,家裏給她彙的錢幾乎就沒多少了。他又從車後座上拿過來一個盒子:
“這是我替你買的手機,現在你也需要它。”然後俯身向她,用手輕撫她的臉,“童馨,你要照顧你的學生,我不會反對的。所以你沒有必要跟我分手!如果你把他當作是你的親人,那他也是我的親人!我們一起照顧他,好嗎?”
“有一件事情我沒有跟你講過,他本來考上的是一所全國重點大學,因為我的原因,他又複讀了一年,才來這裏的!”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和你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告訴他,他就-----,現在我必須一心一意地待他。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更不能給你一個期限,所以我隻能和你分手!”
陳鐵成默默地看著她,許久,才開口:
“他的病不管結局如何,我們都盡全力幫他治療。如果說我的出現會影響對他的治療,那我可以不出現!”
“可是-------”童馨剛一開口,就被他用食指按住她的嘴唇。
“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但是我絕不同意分手!絕不!你不能給我承諾,我可以給你承諾:今生今世,我隻要我的小寶!”
他的語氣很強硬,但聲音哽咽,眼睛裏有一層霧氣。童馨猛地開車門,毅然下車。她抱著手機盒子強迫自己大步前行,任憑瘋狂的淚水衝洗著自己的臉。止不住的在心裏哭喊“對不起對不起。。。。。。”
次日清晨,童馨就接到江楓父母的電話。他們連夜從家裏趕來。她將他們帶到醫院附近的一家飯店裏,幫他們買飯,但是都沒有食欲。江母的眼睛又紅又腫,江父神情頹廢,但還是很急切地向她打聽兒子的病情。童馨盡量降低他們的絕望程度:
“叔叔阿姨,你們千萬不要認定這就是絕症,更不能讓江楓有所覺察,因為他本人的心態對治療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醫生說隻要他可以吃飯了就有痊愈的希望!”
童馨向服務員要了一條沾了冷水的毛巾,讓江母把紅腫的眼睛敷一敷以達到消腫的目的。最後囑咐他們不要讓江楓知道他們是有意趕來的,之後帶他們去見醫生。她自己先一步去了病房。
江楓還是站在窗戶旁邊,然後笑著迎接走進來的童馨:
“你今天還是沒有課嗎?”主動拉起她的手坐下。
“你吃飯了嗎?”童馨問道。
“今天輸液完了我想上街,你跟我一起去好嗎?”向她祈求道。
“不好,你想買什麼我替你去!”斷然拒絕。
他沮喪地低頭不語。
“你到底想買什麼,不能告訴我嗎?”她也低頭去看他。
“我想給你買禮物!”他抬起頭。
“禮物?給我?為什麼?”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今天你生日!”他拉下了臉。
“啊?哦,還真是的!嘿嘿,謝謝你!不過不用上街了,我心領了!”這才想起今天的日期。
“那你有什麼心願嗎?”他不死心地樣子。
“我想想!有!我的心願就是:你以後可不可以還管我叫‘姐’啊?”她朝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不要!這個心願不算,另說一個!”他極不情願地扭過頭。
“那就叫一次吧?我很懷念你叫我‘姐’的樣子,真的!”
“別說了,永遠都不要想!我還是給你買禮物吧?下午我們上街。”不容置疑地回答。
“那就算了吧!你手腕上的鏈子是誰幫你買的?挺好看的!”她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一件可以送給自己的東西。
他抬起手看著他的手鏈:
“這是我去年旅遊的時候自己買的,你覺得好看嗎?”說著便把它解了下來。
“嗯!你的眼光不錯,你舍得給我嗎?”把手伸到他麵前。
“把我整個人都給你我也舍得,我來幫你帶上!”邊說邊把手鏈帶到她的手腕上。
“真的是你自己買的?不會是哪個女孩子送給你的吧?”
“閉嘴!不許你再汙蔑我這顆純情的心靈!”朝她瞪眼,“這可是男孩的樣式,不太適合女孩子的。”
“沒關係的,我帶什麼都適合的!你看!好看吧?”帶好了之後把手舉到他的眼前。
“是不錯!”他滿意地欣賞著,“可惜有點舊了!”
“我不嫌舊!賈寶玉送給林黛玉的帕子也是舊的呀!”她安慰道。
他看著她癡癡地笑,“既然你喜歡,那以後就不許摘下來了,包括睡覺的時候!”
她朝他用力地點頭,唯恐他不相信。
四十五
這時江楓的手機響了,她趕忙那給他,
“喂?媽?什麼?你跟我爸來這兒了?”急忙捂住電話看童馨,“我爸媽來了,怎麼辦啊?”
“那讓他們來吧?”童馨點頭道。
“媽,我在醫院呢,我沒事兒,一點兒小毛病。。。。。。”他急忙對著電話說醫院的路線。“你到醫院門口在打電話,我去接你們,知道了吧?”
掛了電話之後,迷惑地問童馨:
“他們怎麼來了?”
“他們為什麼不能來啊?我還想讓我我爸我媽來呢!真是不知好歹!”她輕描淡寫地回答,“那叔叔阿姨來了,我是不是應該回避呀?”
“幹嘛要回避呀?我就是想讓他們見見你!”得意地說道。
“那萬一他們要是嫌棄我比你大怎麼辦呢?”童馨引開話題不讓他有任何的懷疑。
“不會的,你放心吧!我喜歡的他們就喜歡!而且我早就跟他們說過你了!”
“啊?你跟他們怎麼說的?說我是你老師還是姐姐?”她故意皺眉。
“女朋友啊!”他揚起眉毛。
她用手在他的額頭上敲了一下,“你個壞下子!”
這時,護士進來輸液了。
剛過一會兒,手機響了。他接了之後說他父母到了,童馨起身出去了。剛出門,江父江母就站在門外,童馨急忙把他們拉到旁邊,站了一會兒才進去。
“兒子?你這是怎麼了?”江母一看見兒子眼圈就紅了。
“哎呀!媽!你可別這樣1我沒事兒,就是腸胃有點兒不舒服,過幾天就好了!爸,你們怎麼來了?”
“我跟你媽在家裏悶得慌,就想出來轉轉,就轉到你這兒了!這下好了,正好讓你媽再伺候伺候你”,反正你媽在家閑得難受!”江父解釋得很自然。
“媽------,你別這樣了!好像我得了什麼絕症似的!”江楓對著兩眼汪汪的母親埋怨道。
“江楓!”童馨低聲責怪他。
“楓兒啊!這位是-------?”江父及時打斷。
“哦對了,我給你們介紹,她就是童馨!我跟你們說過的!童馨,我爸我媽!”不好意思地。
“我們已經認識了!”童馨笑道,“叔叔阿姨,你們既然來了就多呆幾天,別著急,我先幫你們看看,附近有沒有旅館之類的,你們先住下好吧?”
“不著急,孩子!我們自己也可以找的。”江母急忙阻止。
“沒關係的,你們對這兒不熟悉,還是我去吧?你們好久沒見了,好好聊聊吧?”說完就出去了,否則她怕自己也會跟著江母一起掉眼淚的。
有人曾經說過:把自己的快樂跟朋友分享就變成兩份快樂,把自己的痛苦跟朋友一起承擔就變成一半的痛苦。江楓的父母來了,雖然他們比童馨更悲痛,但她卻深感自己悲痛的成分減少了許多,相反地信心卻是倍增,更重要的是自己不再那樣地孤單了,因為身邊又多了兩位親人。
童馨幫他們找到了住的地方之後,自己每天上完上午的課之後就去醫院了。並且都是在江楓輸完液之後,倆人就去醫院後麵的花園裏坐坐,聊一些開心的事情。童馨把她腦子裏儲存的笑話全都挖出來講給他聽,把江楓樂得都快忘了自己是個病人了,隻嚷嚷著要出院。
不過江楓還是沒有胃口,每天隻是勉強地喝一點湯。
有一天張醫生把她叫到辦公室,她見到了一位從北京來的專家,說他曾經治療過類似的病例。童馨悄悄地把江父也叫了出來,大家一起商量。醫生建議在輸液的時候加進去微量的激素,另外結合中藥治療。這時童馨不敢說話,隻是看著江父。他麵色凝重地思考了一會兒,最終點頭,童馨猜想他可能對激素有顧慮。便問醫生激素是否有副作用,北京來的專家說用量極小,不用擔心的。
江父出去了,童馨向北京的專家道謝,誰知對方卻說:
“不用客氣的,鐵成跟我是哥們兒,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啊!”
童馨一愣,心裏立刻明白了。
兩位醫生一起去病房看望江楓,問了一些問題,又上下仔細檢查了一番,說了一些鼓勵病人的話就出去了。
“怎麼今天這位醫生沒見過呀?”江楓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