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就是梅兒的母親?這是淑芹腦海中掠過的第一想法。
凝視良久,淑芹低下頭,展開手中的畫卷。她忽然發現平鋪開的畫卷中的人物又有些許變化。
端莊的氣質。深邃的眼眸。蠕動的紅唇。蒼白的臉頰。
一切奇異的光彩又回到了畫卷上。而此時,那雙空洞的眼睛又如血蛭般牢牢吸附住了淑芹。
淑芹不禁後背發涼,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她努力眨了眨眼,可朦朧的景物卻不見得清晰幾分,再次恢複氣質與色彩的畫卷也證明不了淑芹對這一切都是她的幻覺的猜想。
一絲冰涼掠過淑芹的臉頰,她慌張地伸手一摸,竟有些濕潤,她這才清醒過來。淑芹望了望天空,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天空竟已變得如此陰暗了。
劈啪——!
一個響雷在天邊炸開,時刻威懾著這個孤魂野鬼遊蕩之地。
不能浪費時間了,一會兒下雨就沒法點火了。淑芹急忙掏出紙模和火柴,急急地擦燃一根火柴,正要接近紙模——
嘩——
暴雨忽然從天而降,瞬間澆滅了那根閃爍著火光的火柴。
“糟了。”淑芹暗念不好。這雨勢,今天是休想完成計劃了。
淑芹急忙收起畫卷和紙模,無奈地望了望天空。雨沒有絲毫要停下的趨勢,淑芹望著被雨點不斷敲打著的紅枕,在雨中佇立著,一些記憶的片段又回到她的腦海中。
梅兒的父親就是在這裏死去的吧,正如繼華所說,抱著這塊紅枕,倒在雨中,一直到生命力枯竭。
那股悲涼的氣氛由不斷灑落在衣服上的雨滴傳入淑芹的心中,這時她隻得感歎梅兒父親的愚昧,不過或許正因為他將墳場當作懺悔之地才沒有任何恐懼之感吧。
淑芹望著紅枕,因為此時已感受到梅兒父親的心情,才總算覺得心中那個久久未解開的結解開了。
淑芹不願再多看紅枕,她起身向墳場外走,默默地咒罵著這場來得不是時候的暴雨。
沉悶的空氣壓抑著一切,似乎壓住了暴雨的聲音。
淑芹懊惱萬分,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野草縱橫的小路。
萬事具備——隻欠東風。
直到在雨中看見自家的房子,淑芹才真正意識到父母的存在。淑芹模糊地望著空無一人的院子,不禁夾緊了畫卷,小跑進了家。
“媽,我回來了!”淑芹三步並作兩步跑進了客廳。
母親正在客廳中整理行李,父親在門緊閉著的臥室中休息。
聽見響動,正在忙活著的母親立刻直起身,見是淑芹,立刻喜笑顏開。但不一會兒,笑容便被擔心的神情取代了。
“芹兒,你怎麼淋得渾身透濕?趕快去換衣服!”母親皺著眉對著落湯雞似的淑芹說道。
“是是。”淑芹怕母親生氣,搗蒜似的點著頭,鑽進了屋裏。
回到房間,淑芹舒了口氣,極不情願地展開畫卷,檢查是否有大片水漬。
畫卷因為被淑芹用袋子裹住了,所以沒怎麼淋濕,畫卷中的內容在昏暗的光線下又恢複了晦暗的色彩,又恢複了平庸無奇。
淑芹頓感一陣頭痛,這世上真有如此靈異的畫卷?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無人動過的畫卷能有反差如此巨大的變化?第一次就當是自己的錯覺,第二次還能當作幻覺嗎?
反常理的一切讓淑芹頭昏腦脹,簡直接近崩潰。她丟下畫卷,慢騰騰地換上了幹淨的衣服。
窗外天色仍非常陰暗,雨點猛烈地劃過窗戶,形成了一道道驚心動魄的水痕。
“芹兒回來了嗎?”屋外父親抑揚頓挫的聲音高高響起。
淑芹一個激靈,畢竟這麼多天過去,她總該有點想念父親。於是卷起了那幅黯淡無光的畫卷,扔到了角落,便出了房間。
畫卷躺在角落,邊角處的水漬為本便陳舊的畫卷更增添了一絲滄桑感。如此望去,真得看不到一絲高貴之處,即使是親身站在畫卷前,也無法看到淑芹所見過的那些奇異景象。
雨,仍然在綿綿不斷地傾注向大地。決堤的洪水般的暴雨似在努力洗刷著什麼,但若是心中的汙點,再大的暴雨都無法抹去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