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別敲了,畫社一周都沒開門啦。”一個老太太從緊靠著畫社的一間房子中走出,顫顫悠悠地向淑芹踱來。
淑芹疑惑地望著麵前的這個麵露無奈的老太太,突然,原來緊閉著的門在淑芹身後“吱呀”一聲敞開了。淑芹一驚,差點從台階上一個趔趄掉下去,幸虧剛才那個一瘸一拐的老太太扶住了淑芹。
麵前這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佝僂著背站在門檻前,布滿皺紋的臉頰見證了歲月無情的雕琢,那雙黑亮、銳利的眼睛此時正死死地盯著淑芹。
“老師傅,你在家啊!”鄰居家的老太太大驚小怪地驚呼道,但畫師卻絲毫沒有挪動視線,仿佛沒有聽到老太太的話語。
不得應答,熟知畫師性格的老太太並沒有多說,識趣地一跛一跛地走回了屋子。
“您好,我想請您幫我做一個紙模。”淑芹深呼吸兩口氣,盡量禮貌地對著麵前這個緊盯著自己的畫師說道。
“不行。”一個幹枯的聲音從畫師的嘴裏發出。
淑芹頓時感到有些愕然,因為她聽說這個畫師一向不拒絕任何分內的工作。淑芹的表情變得有些生硬,帶著商量的口氣說道:“拜托您了。隻是做一個自行車紙模。”
見畫師麵不改色沒有發話,淑芹焦急萬分,咬了咬牙說道:“我多給工錢。”
畫師仍然無動於衷地望著淑芹,眼睛裏盡是常人看不透的思慮。淑芹這下真沒轍了,她隻得寄最後一絲希望,用懇求的眼神望著畫師。不多一時,畫師總算低垂下了眼,低聲說道:“進來吧。”
淑芹一驚,喜出望外地跟了進去。走進畫社,陳年破舊的擺設淩亂不堪,屋子中散發出一股濃烈的黴味,一張寬大的辦公桌上,工具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張張白紙間,各式各樣的圖紙鋪滿了整張桌麵,令人無法想象這個如此邋遢的老頭竟擁有如此絕倫的技藝。
“說要求吧。”麵色陰沉的老畫師坐在了辦公桌前破舊的椅子上,依然打量著淑芹。
淑芹被畫師盯得後背發涼、毛骨悚然,隻得迅速說道:“一個白色自行車紙模,最好是可以折疊的,大約不要超過兩尺長。我明天上午來取。”
畫師沒有應答,敲著桌上的一支畫筆,視線依然沒有從淑芹的臉上挪開,仿佛對他來說,淑芹的臉就像一本複雜的書一般。
“可以嗎?”淑芹極不情願地詢問道。她無法理解這個畫師為何從第一眼看到自己便一直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盯住她,就算他因曾經見過自己而感到麵熟,也不至於臉色如此陰森。
“我見過你。”畫師沒有接淑芹的話,反倒用手捏起下巴,盯著淑芹的眼睛緩緩地說道,“我看到了一幅畫,丫頭,有時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現實。”
看似驢頭不對馬嘴的一番話從畫師的口中道出,畫師低下頭,抓過一張白紙,在白紙上迅速描畫出了一幅自行車骨架圖。隨後又抓過一張白紙,對照著圖紙熟練地折疊了一番,然後用剪刀來回裁剪著,白紙的碎片簌簌地掉落在了辦公桌上。大致剪好後,畫師又將白紙刷刷地展開,用裁紙刀在鋪開的紙上熟練地裁割著,塑造著自行車的整體模型。
很快,一輛自行車的整體構造便呈現了出來。畫師又麻利地將邊角裁剪好,用鉛筆輕劃出了幾道線條,便放下工具再次抬頭望向淑芹,眯著眼說道:“拿去吧,按照鉛筆線條折疊。”
淑芹早已目瞪口呆,十分鍾前的一張普通的白紙現在儼然變成了一個精致形象的紙模。她完全無法想像老畫師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製作出這麼逼真立體的剪紙。她來不及讚歎,見畫師要離開辦公桌,慌忙喊道:“師傅,手工費多少?”
畫師回過頭,眼神深邃,不過隻揮了揮手說道:“不用了。”
淑芹沒有料到畫師會如此慷慨大度,於是喜出望外地折起桌麵上精致的紙模,按照白紙上的線條折好後,竟折成了一疊僅有紙幣大小的一遝。淑芹讚不絕口地將紙模裝入口袋中,萬分感激地對背對著她的畫師說道:“謝謝。”
畫師沒有轉身,將手背在身後,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結束了。”
淑芹並沒有詢問這句話的意思,隻是見畫師再無其他言語,便滿心歡喜地走出了昏暗的屋子。
畫師說的話,淑芹絲毫沒有在意。當所有的話語都被標上了“無稽之談”這一稱號後,即使有真理存在,依然會被永遠埋沒在其中。直到——真相出現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