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治中似笑非笑地站在那裏，靜觀其變。澤絲同情老漢，望著彭治中，輕輕叫了聲：“少爺。”彭治中將頭一點，澤絲會意。她問漢子：“大哥，這牛買成好多錢？”漢子隨口道：“十個大洋。”澤絲追問：“牛主人姓麼子？”漢子有點不耐煩，翻了澤絲一眼：“我隻買牛，管他姓人姓狗！”澤絲提高了嗓門：“是買是偷，跟牛牽去對個質！”漢子發怒，滿臉漲得通紅，想吼粗話。彭治中輕輕嗯了一聲，劍一般的目光射向漢子。漢子打了個冷戰，臉色變得蒼白，口氣軟了：“徐司令等著吃牛肉，我們急著轉去交差。”澤絲說：“沒搞清楚，牛不能牽走！”
大胡子見牛無法牽走，耍起了無賴，說道：“哪個喊得答應，牛就是哪個的。”張老怪朝他一笑：“那你兩個先喊！”大胡子盯著老漢，捉弄道：“死老，你先喊！”老漢呆呆地張著嘴。
張老怪正色道：“他要是喊答應了，你們不能再喊。反悔是牛卵日的！”漢子搶先回應：“絕不再喊！”張老怪督了一句：“趕快賭咒！”兩人得意地相視一笑，大聲賭咒道：“反悔是牛卵日的！”兩人來了精神，陰陰的笑著，站在一旁等著牽牛。
這牛哪能喊得答應？老漢為難地看著張老怪。張老怪很有把握地對他說：“老人家，你對牛講一聲‘忙不忙’，保證你喊得答應。牽起快走！”
老漢抓起牛繩就走，回頭喊道：“我的牛，忙不忙？”大黃牯連叫幾聲“忙——忙——”跟著老漢小跑幾步，差點將他撞倒在地。原來，張老怪對著大黃牯的後腿踢了一腳。
澤絲嗬嗬直笑。老漢滿臉欣喜。張老怪哈哈大笑：“你喊答應了，趕快牽走！”老漢牽著牛就上了小路，眨眼間消失在密林叢中。那兩個漢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窘相，無話可說。
彭治中將張老怪叫到一邊，輕聲地給他說了幾句話。張老怪拱手道：“十天之內來見你！”他將槍丟在草坪上，與彭治中拱手而別，繼續趕路而去。軟巴怕兩個大漢打黑槍，將槍栓下了帶走，叫他倆到前麵路口去取。彭治中三人飛身上馬，疾馳而去。馬蹄聲聲，揚起一串塵土。
一時間，各方才俊齊聚司城，所需人才應有盡有。後勤大隊下設機構有所調整和增加。被服隊擴大為被服廠。他們日夜加工趕製了一批服裝，留在司城的六百多名官兵著上了統一服裝。槍械修繕隊，更名為兵工廠。還新增了一所軍校。軍事教官有五六人，其中一個叫黃大為，是黃埔畢業的失意軍官，被任命為校長。幾名西醫如期而至，還帶來了五六個年輕美貌的女護衛。衛生隊更名為“民眾醫院”。此外，慕名來了二十多個年輕的大學生和中學生，利用他們新成立了宣傳隊。張老怪任宣傳隊隊長，一名女大學生任副隊長。
一天，秋風瑟瑟，大雨滂沱。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女右手撐著紅雨傘，左手提著一隻不大不小的行李箱，步履輕盈地跟在軟巴的身後走進彭家大院。紅雨傘映紅了她那白淨如玉的麵龐，一對豐滿挺撥的乳房隨著步伐微微抖動，一條烏黑的長辮子在腰間動情地擺動。
軟巴將鬥笠放在了階沿上。那女子文雅地收了紅雨傘，目光柔順地跟著軟巴進了屋。彭治中正在扶案寫東西。墨查苦裏和澤絲坐在屋裏輕聲說話。舉目望去，她倆被女子的容貌驚呆了。女子朝她倆謙和地一笑，兩人連忙笑著起身讓坐。軟巴說：“少爺，有人來投奔。”彭治中慢慢地抬起頭來，頓覺眼前一亮。女子嫣然一笑，百媚叢生，輕輕叫了聲：“彭都司長。”那東北口音，溫溫柔柔，絲絲如蜜，十分好聽。彭治中熱情地笑道：“請坐請坐。”她走到彭治中麵前鞠了個躬，自我介紹道：“咱叫趙小蘭，今年十八歲，是東北長春人。蘆溝橋事變後，咱隨同學一路逃亡到了長沙。現在長沙戰亂，咱又一路西逃，想去重慶。逃到沅陵時，聽人說，彭都司長在招人馬，咱就獨自前來投奔你。咱爸是個中醫，咱從小懂得一些醫學常識，又在長沙一家醫院作過護士。請彭都司長收下咱，給咱一碗飯吃。”她微微仰了仰頭，明亮的目光裏隱含著一絲憂鬱，還有一絲驚恐的神色。小小年紀，隻身漂零在外，又說得這樣可憐，讓人心生憐憫。墨查苦裏和澤絲的眼裏寫滿了同情。彭治中風趣的一笑：“歡迎。我這裏苞穀飯有你吃的！墨查苦裏，趙醫生跟你住一起。跟她引過去。”趙小蘭連連給彭治中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