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帝駕崩(1)(1 / 2)

那時候的公路,所謂馳道並不像現在的柏油馬路那樣齊整。隻能將過去的六國故道稍做收拾,按照車同軌的要求略作拓寬、平整。所以還是很顛簸,尤其是當車行進的很快的時候。當趙高快馬加鞭時,皇帝並不舒服。

也許皇帝的不舒服不是因為舟車勞頓,而是皇帝的病情愈發的嚴重。皇帝繼續的向所有人隱瞞了病情,除了淡酒他並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緩解病情。淡酒也並不能改善他此刻麵臨的狀況,而隻能令他的感覺遲鈍一些。皇帝孤獨的坐在轀輬車裏,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的地方。

皇帝感到這次恐怕隻有一個人麵對一切了。事實上皇帝總是一個人麵對所有的狀況,他已經漸漸的習慣了。

但是這次恐怕不一樣,皇帝有些痛苦而且恐懼的想:蒙毅現在在泰山的祭祀進行的如何了?上天是否會接受他的呈請,而允許他在這個孤獨的世間,繼續地統治下去。他覺得自己好多事都沒有做,比如選定自己的繼承人,比如建設完阿房宮。

現在皇帝處在一個奇怪的狀態,他感覺到自己的思想越來越興奮,身體依然照舊的難受。但是彷佛那是別人的身體,別人的病痛,盡管他越來越難受,但他內心中的自我似乎從身體軀殼中跳脫出來一樣。在觀賞著自己,注視著自己。一方麵肉體的苦痛毫不留情的折磨著他,一方麵那個跳脫出來的自己不斷地、冷峻的幸災樂禍地觀賞著自己在病痛的折磨下扭曲抽搐。

皇帝盡量地忍受著這樣的痛苦,同時在自己的冷峻的注視下感到羞愧。他需要一種刺激打斷這種思緒,於是他不停地催促著趙高加速前行。風馳電掣而且不時地顛簸能夠打斷他的痛苦與羞愧。

他慢慢地開始的回憶這一生起來,不是那些金戈鐵馬的往事。而隻是他小時候在趙國作人質時的往事,還有他母親趙姬溫暖的懷抱。皇帝回想著這一切,忽然感到困倦。於是,他努力地提醒自己不要昏睡過去。

在這種半昏迷的狀態下,皇帝越來越覺得困倦。那記憶中母親的懷抱越來越溫暖,盡管母親最後被皇帝軟禁起來,盡管皇帝嚴厲的命令自己切莫睡去。但是,皇帝真的很困倦,而且有一種涼意從心底裏油然而生。這涼意如同決堤的洪水向他襲來。但是,皇帝嚴厲的警告自己不要睡去。

於是昏迷中的皇帝發出痛苦的怒吼,他對趙高喊道:“快一些,再快一些!”

這樣他一次次的昏迷,醒來,而轀輬車則繼續在馳道上快速的奔馳。皇帝在不斷顛簸的車廂裏左右搖擺。

像所有因為溺水而窒息的人一樣,皇帝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開合著嘴巴,如同市場上被捕獲的魚。皇帝緊緊地抓著裝淡酒的銅爵,有時候會大口的喝上那麼大一口。皇帝傷感的看著窗外的景色,心裏滿是不詳的感覺。

皇帝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窗外的陽光十分灼熱。還有綠色的樹,這些最普通的景物,觸發了皇帝內心最柔軟的部分。這些平時再普通不過的景色,使皇帝無限眷戀,皇帝終於坦率地對自己說道:我恐怕就要在這個夕陽前死去。

這個念頭明確之後,皇帝不由得放鬆起來,他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端坐在窗口又喝了一大口淡酒。他甚至低聲得唱起了兒時在趙國學會的歌曲,甚至用的還是趙國的語言。他的母親,趙姬,那個晚年被自己囚禁起來的母親似乎又站在他的麵前。用一種慈愛的目光注視著他,甚至原諒了他,而將他攬入自己的懷抱中。

皇帝想起趙姬——他的母親,最後死於冷宮時的可憐而衰老的樣子。轀輬車上有一麵銅鏡,皇帝順手的拿起了銅鏡看了看自己。雖然他有所準備,但還是詫異驚訝,自己竟然變得如此頹廢。

慢慢的一切的景物都不確實起來,窗外的樹木、太陽,銅鏡中的自己。甚至感覺也不確實起來,快速行進的馬車如同騰雲駕霧一般。皇帝感覺到自己似乎脫離了沉重的肉身的舒服,因此他覺得不在那麼痛苦了。

一行人不明就裏的跟著始皇帝的轀輬車快速前行。夕陽漸漸西墜,血紅色的陽光散落在這一群人的身上。那些揚起的灰塵,又將這群人小心的包裹起來,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於是,隻拋下濃綠蒼翠的樹木,還有落日西山。

這一隊人終於走到了沙丘地界,也到了該用晚飯的時候。可是皇帝並沒有讓隊伍停下來打尖,趙高放慢了車速,直到後來終於停止了。馬匹都很疲憊,不能再走了,這九匹馬都是價值連城的西域名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