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當你到別人家裏拜訪時,不應該對主人招待的茶點評頭論足,”安妮嚴肅訓誡道,“這樣做顯得很沒禮貌。”
“好吧……我隻是在心裏這樣想想,”戴維開心地說,“請給‘在下’一些吃的,安妮。”
安妮看著瑪莉拉,瑪莉拉跟著安妮走進餐具室,輕輕關緊了門。
“你給他一些果醬和麵包,安妮。我知道李維·鮑爾特家裏的茶點是怎麼回事,那可真不像話。”
戴維拿起一片麵包和果醬,歎了口氣。
“這個世界真是讓人失望透頂啊,”他大發感慨,“米爾迪有一隻貓,有癲癇病,這三個星期以來,它每天都會發作幾次。米爾迪說,它癲癇發作的時候很有趣。我今天專門想去看看它是怎麼發作的,可是這個小氣的家夥竟然一次也沒有發作,健康得很。雖然米爾迪和我在屋子裏閑逛了一個下午,可一直沒有等到它發作。不過沒有關係——”戴維吃著果醬,一臉的幸福,好像果醬鑽進了他的靈魂裏,連五髒六腑都舒服極了,“——我以後也許有機會看到的。它不可能從此就再不發病的,它一直有發病的習慣,對不對?這果醬太好吃啦。”
戴維一點兒也不為那隻貓感到難過。
星期天一直在下雨,大家都待在屋裏,無所事事。不過到了星期一,關於哈裏森故事的好幾種版本開始流傳起來,就連學校裏也傳得沸沸揚揚,戴維放學回家,把他聽到的所有消息都講了出來。
“瑪莉拉,哈裏森先生有個新妻子……嗯,不是很新的那種,他們結了婚後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米爾迪告訴我的。我一直以為,人們一旦結了婚就要一直保持這個關係,米爾迪說不是這樣的,如果你不同意這個關係,就會有很多辦法停止婚姻的。米爾迪說,一種方法就是走遠些,離開你的妻子,哈裏森先生就是這麼做的。米爾迪還說,哈裏森先生離開他的妻子,是因為她對他擲東西——很硬的那種東西。而阿蒂·斯勞尼說,那是因為她不讓他抽煙。內德·克萊則說,主要是因為她總是對他破口大罵。要是我的話,我肯定不會因為這種小事離開我妻子的,我隻用蹺起二郞腿,對她說:‘戴維太太,你應該做些讓我高興的事情,因為我是個男人。’我想,這樣肯定會讓她安靜下來的。不過安妮塔·克萊說,是他妻子離開他的,因為他不願意在門前把靴子擦幹淨,這不能責怪他妻子。我現在就到哈裏森先生家去,瞧瞧他妻子長什麼樣子。”
沒過多久,戴維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哈裏森太太不在家,她和雷切爾·林德太太去卡莫迪了,去買裱糊客廳的牆紙。哈裏森先生讓我帶信給安妮,請你過去一趟,因為他想和你談談。告訴你們,他家的地板擦洗得很幹淨,哈裏森先生刮了胡子,可是昨天教堂沒有舉行布道呀。”
在安妮看來,哈裏森先生家的廚房簡直是煥然一新啊。地板擦洗得幹幹淨淨、光潔明亮,屋裏的每件家具物品都擦洗得纖塵不染,爐子擦得鋥亮,簡直可以當鏡子了。牆壁粉刷一新,窗戶玻璃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哈裏森先生坐在桌旁,身上穿著他的工作服,這衣服在上周星期五以前還以破爛出了名,可是現在卻縫補得整整齊齊,漿洗得幹幹淨淨呢。他的胡須也刮得很幹淨,稀疏的頭發已經被精心修剪過。
“請坐,安妮,坐吧,”哈裏森先生說,他悲切的語氣就像安維利的人們在葬禮上說話的口吻,“埃米麗和雷切爾·林德太太去了卡莫迪,她已經和雷切爾·林德結成了深厚的友誼。女人真是反複無常的動物了!好了,安妮,我悠閑的日子就此結束了——全都結束了。我想,我剩下的半輩子裏,隻能忍受著幹淨和整潔的無盡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