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努力做到的,”安妮喘著氣,她真想大笑一場,但又不得不拚命壓抑住這種衝動,“我明白,自己的名字被念錯了,這種感覺很不愉快,我也有過這種經曆,我想,把發音拚錯了會更糟糕。”

“絕對是這樣。克拉莉斯·阿米拉還告訴我說,你把我的兒子稱為雅各布,是嗎?”

“他親口告訴我說,他的名字叫雅各布。”安妮很不服氣。

“我猜想就是這樣,”冬尼爾太太說,從她的語氣可以聽出來,在她這個很糟糕的年齡裏,她不太受孩子們的歡迎,“這個孩子的興趣愛好跟平民差不多,雪莉小姐。他剛出生的時候,我想叫他‘聖·克萊爾’……這個名字聽起來絕對像貴族一樣,是不是?可是他的父親堅持要使用他叔父的名字雅各布來取名。我隻好同意了,因為他的叔父是個有錢的老光棍。你猜怎麼著,雪莉小姐?當我們可愛的兒子長到五歲時,他的那位老叔活得很滋潤,而且居然結婚了,現在他都生了三個男孩子。你聽說過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嗎?我們一參加完他的婚禮——雪莉小姐,他很無恥地給我們也發了請柬——回到家我就說:‘不準再叫他雅各布了。’從那一天起我就把我們的兒子叫‘聖·克萊爾’,決定把他的名字正式改為‘聖·克萊爾’。可是他的父親是個老頑固,仍然叫他‘雅各布’,更讓人莫名其妙的是,這個孩子居然很喜歡這個粗俗的名字。可是他是‘聖·克萊爾’,他一直使用的名字是‘聖·克萊爾’。雪莉小姐,你會用心記住這個名字的,對不對?謝謝你啦。我告訴克拉莉斯·阿米拉說,這隻是個小小的錯誤,把這個詞改過來就沒事啦。‘冬——尼爾’,重音在最後一個音節……‘聖·克萊爾’,絕對不是‘雅各布’。你記住了嗎?謝謝!”

當冬尼爾太太翩然而去後,安妮鎖上了學校的大門,回家去了。走到小山腳下時,她看到保羅·艾文正站在樺樹小道旁。他把手裏的一束嬌小的野蘭花遞給安妮,安維利的小孩把這種花叫做“稻米百合”。

“送給你,老師。這是我在懷特先生的牧場裏采到的,”他很羞澀地說,“我把它采回來送給你,因為我覺得你一定喜歡這些花兒,還因為……”他那雙漂亮的眼眸中閃出光芒,“……我喜歡你,老師。”

“你這可愛的孩子。”安妮說著,接過了芳香的花束。保羅的話仿佛充滿了魔力,她心裏的沮喪和疲憊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希望如同奔騰的泉水湧上了她的心田。她邁著輕盈的腳步穿過白樺路,手中蘭花的香甜就如同祝福一樣,一路伴隨著她,走向溫馨的家。

“喂,你今天和學生們相處得怎樣?”瑪莉拉急切地想知道。

“你得在一個月以後問我,我也許才能說清我的感受。我現在沒辦法……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說不出來。我的腦袋裏亂成一團,就像泥漿一樣混沌。至於我今天的工作,就是教會克利菲·懷特寫‘a’,讓他寫出來的是個‘a’,而他以前不認識這個字母,這是我唯一的真實感受。這就是啟發一個心靈走向莎士比亞和《失樂園》的第一步,是不是?”

林德太太不久就來到了這裏,她帶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這個好心的太太在她家門口攔住那些放學回家的孩子,詢問他們喜不喜歡這個新老師。

“每個孩子都說他們很喜歡你,說你太好了,安妮。不過除了安東尼·派伊,我得承認這個事實,他真的不喜歡你,他說:‘看不出有哪點好,跟所有的女老師沒什麼兩樣。’派伊很討厭你,不過你別太在意了。”

“我不會在意的,”安妮心平氣和地說,“我還要讓安東尼·派伊慢慢地喜歡上我,隻要我有足夠的耐心和愛心,肯定能做到這一點的。”

“嗯,你不可能打動派伊家的人,”林德太太很謹慎地說,“他們經常反著幹,做事就像夢幻一般不可捉摸,變化不定。至於那個冬尼爾家的女人,真是無聊。我敢肯定地告訴你,我決不會叫她‘冬——尼爾’,因為真正的念法應該是重音在前的,這個女人真是瘋了,這是真的。她家養了一條哈巴狗,竟然叫它‘皇後’,而且它跟全家人一起在餐桌上吃飯,用的餐盤還是瓷器的。我要是她的話,真會害怕哪一天遭到天譴呢!托馬斯說安東尼先生本人是個工作認真又明事理的好人,可他挑老婆的時候怎麼就不能精明一點兒呢?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