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第六十章 前塵永夢 一(2 / 3)

公子翎縱聲一笑,揮袖打斷她的憂慮言語,“哈,三教六道和那老龍既已鋪設足了排場,本公子何懼於賞麵出席?不經火焚,不辨赤金,少了這火中一行,倒顯得本公子的天書得來的輕易!”

“但我怕,我怕公子失信,卻也怕公子一諾成真,怕這真成了公子你最後的嚐試……”因為不堪回首的過往,趙雅曾像結繭一般,一層一層將自己的真心封存,可此刻她卻願意將那無形的繭子撕出一道縫隙,流露真情。

“公子,別去好嗎,你不能隻活在過去中,眼前也有值得你珍惜的事物,為了我……們,為了錦屏山莊,不要去!”

一陣秋風驟緊,吹得楓葉紛落,宛若下了一場紅雨,正似當年。

落葉飛舞在趙雅和公子翎之間,讓趙雅看不清公子翎的神情,靜默良久,才聽公子翎悵然歎道:

“活在過去中,誰又不是呢……”

說者或無心,聽者卻有意,趙雅瞳孔一縮,麵上急切與哀求的神情僵住,過往又如噩夢般襲湧而來。

此時,卻見一隻手撥開楓葉又拍向她的肩頭,是公子翎欲再安慰她,但趙雅卻本能得尖叫一聲,向後退去,拉開與公子翎的距離。

“抱歉,一時竟忘了你是好潔成癖,是本公子唐突了。可你連觸碰本公子都不敢,是要怎麼挽留呢?”

公子翎將手收回,“本沒打算告知你們,省卻你們依依惜別,但你問起,也不需隱瞞,明晚本公子便已離開,山莊之後,便勞你照料了。”

???說罷,公子翎轉身離去。

他走得很慢,趙雅隻要向前伸手,便可將拉住公子翎,將他留下。

可她的手卻似有千鈞之重,始終無法伸出。

直至漸行漸遠,直至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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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如玉的手掌攤開在眼前,晶瑩的水珠從鳳仙花汁浸染的指甲上滾落,沿著五根纖美修長的手指,在腕部彙聚成一股,落入熱氣蒸騰的浴桶中。

趙雅這樣怔怔看著她的手,完美無瑕,純淨白皙得像剛出水的芙蓉,可趙雅仍覺得髒。

不止手掌,她這身皮囊上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甚至每一滴血液她都覺得髒。

所以她每天都會洗三次澡,其他妖都說她好潔成癖,可她覺得,就算把皮肉都掏出來浸水裏,洗十次百次,千次萬次,也洗不淨這一身汙穢。

這汙穢的手掌,是不配挽留公子的……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趙雅又想起了謝安平,有著柔弱外貌的謝安平,是趙雅見過的最勇敢的女人。

她敢深入南疆,挑戰自己不敢正視的穀玄牝。

敢為了自己這種被賣入萬屍坑的外族妖女,怒揭淩霄劍宗暗瘡。

敢自廢一身不俗修為,背門出教,獨身嫁入錦屏山莊。

敢與公子翎輕聲告別,笑著麵對死亡……

“你一定能毫無顧忌的伸出手,將公子留下吧。”

趙雅手撫著白皙的脖頸,像是問詢,又像是自答。

脖頸之下,藏著她另一個秘密,那是穀玄牝留給她的寄身蠱,是屈辱、奴役、毫無自我的象征。

所以,自從脫離穀玄牝魔掌之後,她便嚐盡一切手段,終於將寄身蠱內穀玄牝的神識拔除。

但她卻鬼使神差的,仍將蠱蟲養在身上。少了神識填充,蠱蟲總是躁動不安,趙雅覺得那蠱蟲就和她一樣,空空落落的,一直渴求著有什麼東西能將空洞的軀殼填滿。

直到謝安平病逝之前,她和蠱蟲的胃口才同時被滿足。

想要成為她最憧憬最羨慕的人,或是拉那個人和她一樣墮入深淵。不知哪個動機多一點。總之,謝安平身死之前,趙雅用寄身蠱侵入了謝安平神識,取走了謝安平與公子翎相處的全部記憶。

自那以後,她每晚睡覺,都會進入謝安平的記憶,在夢中,她才成為她最想成為的那個人,做她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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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也是一樣,無可奈何的無力感,讓趙雅身心俱疲,不知不覺間,趙雅閉上了眼,又開始做起了那個夢。

夢中的她是謝安平,淡雅如仙的謝安平,幹幹淨淨的謝安平。

趙雅沒資格做的事,謝安平有,於是,她伸出手,抓住了將要離去的公子翎。

公子翎轉身回頭,看到她時先是震驚,隨後是狂喜,他像孩子一樣激動得大喊大叫,手舞足蹈,隨後緊緊抱著她,嘴唇抵在她的耳邊,呢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