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皺起眉頭,伸出左手,掐著手指算了算,回手把菜刀遞給我爸爸。又把酒碗往我爸爸的麵前推了推。
我爸爸心領神會,這是要他用手指蘸著白酒在菜刀上寫下劉老七的八字。這樣的方法我爸爸記得很清楚,前幾年我奶奶就用過一次。於是他並不怠慢,趕緊接過菜刀,蘸著白酒寫下劉老七的生辰八字。
寫完之後遞給我奶奶,我奶奶接過菜刀,刀身平放,有白酒的字的一麵朝上,把那根點燃的蠟燭放在下麵,用蠟燭的火焰去燒那菜刀的刀身。
蠟燭的火焰被壓在菜刀下,向四外擴散,冒起一股黑煙,沿著菜刀的四邊向上升騰。很快薄鐵的菜刀開始發熱。
突然,菜刀上麵的白酒呼的一下燃燒了起來,冒出淡藍色的光。我奶奶拎著菜刀跳到地上,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大步的來到劉老七家的外屋。
他們家的屋門開著,一陣冷風順著屋門直接吹進了屋子裏,外屋的溫度特別低,泥土的地麵冰冰涼涼的,我奶奶赤著腳,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冷順著腳底板上升。不過這已經顧不得了,她來到屋門邊,將手裏的菜刀高高的舉起,用力的揮舞,當的一聲,豎直著砍在了正上方的門框上。
這一下子用力不小,刀刃深深的嵌進了劉老七家那楊木的門框裏,菜刀便結結實實的鑲了進去,震的窗框上方的塵土,噗嚕嚕的掉落下來。菜刀上的白酒的火苗也已經熄滅,空氣中彌漫起一股焦糊的味道。
其實這樣的方法,我奶奶的確用的很少,這次情況緊急,沒別的選擇。其實劉老七這次犯病,明顯是他的魂魄離開了軀殼,其實在磨坊看到劉老七在推磨的時候,我奶奶就知道了。丟了魂魄一般的不是什麼大事,一般收到驚嚇的,容易丟了魂。不嚴重的,通常在傍晚星星都出來的時候,站在屋門口喊幾遍名字,喊他回家吃飯,就能引領迷路的魂魄找回家裏來。而劉老七這次,不是驚嚇,而是他的魂魄被囚禁在了那盤石磨上。但我奶奶最納悶的是,不論王革命現在已經吸取了多少的陰氣,變成了一個多麼凶惡的妖邪,都不會平白無故的抓取人的靈魂去推磨,那麼發生這樣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劉老七自願的……
可好好的一個人,誰會自願的去把自己的靈魂交給妖邪呢?所以我奶奶才質問劉老七的媳婦,劉老七都幹了些啥。可剛才劉老七的媳婦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
我奶奶用寫了劉老七生辰八字的菜刀,砍在門框上,是用來鎮壓住劉老七身上僅剩的魂魄,人的全部魂魄要是都離開了身體,那就會死掉,再也沒回天之力了。這樣做一來鎮壓住身上殘存的靈魂別走出屋子,二來是防止外麵的妖邪進屋來奪走全部的靈魂。
做完了這一切,我奶奶回到屋子裏。躺在炕上的劉老七已經回複了平靜,躺在炕上呼吸均勻,臉色也漸漸的紅潤了一些。但仍雙眼緊閉,沒有醒來。
我奶奶問劉老七他老伴,
“剛才都發生啥了?你得跟我說,不然我怎麼救你們家老七啊,別害怕,說吧……”
其實我奶奶看似平靜,其實早已經心急如焚,磨坊那邊那些鬼魂仍舊源源不斷的爬上石磨,陰氣被壓榨出來,變成黑色的液體,這一定是在供養著王革命,耽誤的時間越久,王革命聚集的陰氣就越重,也就越危險,不過救命要緊,劉老七這事也不能不管。
劉老七的媳婦這才慢慢的換過神來,剛才的確被嚇的不輕。看著我奶奶,哆哆嗦嗦的說,
“我們家老七,今天一白天,就奇奇怪怪的,嘴裏總叨叨咕咕的,我也不知道他叨咕的是啥,也不敢問,他也不搭理我。下午就泡了一大茶缸子茶葉,也不見他喝水,我就問他,我說你不喝,跑這些幹啥,這不都白瞎了麼,就問他這一句,他就跟我急眼了,拿著笤帚要打我,我就跑了,也不敢再管他。晚上的時候他也沒吃飯,在院子裏弄了不少幹辣椒秧子,拿鍘刀哢嚓哢嚓的鍘,又把那些茶水端出來,給大毛驢拌草料,我想起來,前兩天劉姐你教的法子,說這樣能讓大母驢流眼淚,那眼淚抹在眼睛上能看見小毛驢,我就趁他不注意,偷摸的把他拌的草料給弄出來,扔到一邊了,我尋思著,上次他都嚇成那樣,這回還這麼幹,那不是作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