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我奶奶所料,這劉老七思念小毛驢心切,完全顧不得前兩天他抹了驢眼淚之後,看到的那些情景有多恐怖,一心隻想著再有機會能見到他的小毛驢,哪怕一眼也好。心裏不住的埋怨自己,那晚如果不被嚇的昏迷過去,或許就能見麵了。於是他思量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又按照我奶奶前兩天教他的方法,把霜打的辣椒秧切碎以後用茶水攪拌,摻在晚上喂驢的草料裏,果然的大母驢吃了之後又一次流下了眼淚,劉老七便不管不顧的把母驢的眼淚抹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他的老伴見到她的異樣,上前來阻攔他,卻被他又狗血噴頭的罵了一頓。他的老伴兒不敢再說話,便隻能由著他去。
傍晚的時候,劉老七把大毛驢牽到院子裏,用他親手做的鐵絲的耙子,一下下的給大母驢梳理身上的毛。一邊梳還一邊跟大母驢說話,希望它能召喚它的孩子回來,讓自己再見上一麵。也正是這個時候,我們一家人正從他們家門口路過,趕往東街的我姥爺家。而就在這之前,那群野鬼從他們家門口路過,但他專心的給大母驢梳毛,卻並沒在意。更何況他知道,如果小驢來了,大母驢一定會有反應的,而現在大驢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就一定是還沒來。
劉老七沒白等,果然,當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原本在院子裏老老實實的大母驢,突然抬起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院門口。劉老七見了,精神一震,他知道,這應該是小毛驢來了。大母驢跑到院門口,伸長脖子向外張望的時候,劉老七也趕緊跟了上去。
過了沒一會,從劉老七家對麵的小樹林裏,小毛驢果然慢慢的走了過來。當劉老七看到自己那分別了大半年的小毛驢的時候,一下子流出了眼淚。小毛驢來到大門口,大母驢伸著脖子和小毛驢互相磨蹭,牲口也如同人一樣,母子之情,感人至深。
劉老七伸出手,打算去摸小毛驢,其實他心裏知道,這隻是小毛驢的靈魂,人鬼殊途,自己是沒法摸到它的。可情到深處難自禁。但讓劉老七萬萬沒想到的是,當自己的手觸碰到小毛驢的頭的時候,突然,轟的一下眼前一黑,一下子暈了過去。
恍惚中,劉老七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拴著一根繩子,有一個人,就走在自己的前麵。看不見他的樣子,但背影特別的熟悉。他身形消瘦,個子不高,頭發蓬亂,走起路來沒精打彩的樣子,從背影看年紀並不大,但行動緩慢的像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
他拉著那根拴在劉老七脖子上的繩子,劉老七隻好跟在他的身後,他們走出院子,穿過村子裏的小路,走進南麵的小樹林。
樹林裏彌漫著一股霧氣,盡管暗淡的夜晚裏,無法看的清楚,但卻能分明的聞到那股霧氣裏夾雜著的灰塵的味道。十分的嗆人。
再往前走,樹林越來越濃密,劉老七驚奇的發現,天漸漸的亮了起來,但這光亮,卻與白天不同,找不到光的來源,一切都灰突突的,像是蒙上了一層灰塵。可以清楚的看到,樹木都長滿裏綠色的葉子,像是到了夏天一般。而腳下踩著的地麵,卻是十分鬆軟,劉老七低頭看去,地上是一層厚厚的落葉,這些葉子顏色灰白,早已經腐爛,彌漫著一股腐敗的臭味。於是這空氣中的味道特別的複雜,有霧氣的味道、灰塵的味道、以及地上的落葉的腐敗的味道。這些味道無不刺激著劉老七的嗅覺,讓他感覺十分的壓抑。
其實劉老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在前麵這個男子的後麵,更不知道他要帶著自己去哪,但他的腦海裏始終沒找到不跟著他走的理由。於是他們就這樣的以前以後的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一陣子,世界突然暗了下來,但借著暗淡的夜光,劉老七仍然能看到,前麵出現了一間破舊不堪的房子,劉老七仔細的分辨,他認出來,這是劉家鎮上隊的磨坊。劉家鎮的人們多少年來一直在這裏磨米磨麵,那個人拉了拉拴在劉老七脖子上的繩子,把劉老七拽進了屋子。還沒等劉老七反應過來,他就把繩子三下五除二的綁在了伸長的磨幹上。那繩子仿佛有魔力一拌,轉眼的功夫,就已經勒進了磨杆之中,呲啦啦的冒起一陣黑煙,與這磨杆融在了一起,渾然一體,再也看不清界線。
劉老七突然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皮膚在收緊,無意間低頭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兩隻腳長滿了灰黑色毛來。這才發現,自己雙腿上了長滿了毛,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雙驢子的腿。緊接著,他不由自主的彎下腰,將磨杆抵在自己的小腹上,身體向前傾,雙腳往後蹬,用力的推動這盤石磨。石磨便轟隆隆的轉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