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揚一直以為，玄珠能治我的病，一路尋來，經曆了多少艱難波折，卻不料如此輕易就到了手。到手後，才發現這不過是一個傳說而已，它依然不能治療我的頑疾，靜雲師太說，我活不過二十歲。若是真的，掐指算了算，也沒多少時間了。
想到這裏，我心裏又是悲涼又是淒苦，輾轉反側了許久，聽見外麵一片歡快地鳥鳴聲，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我怕冷。自小這個毛病就沒治好。娘親一直以為是因為我的的身體虛弱，所以一入秋，蕊珠便開始煲各種湯與我進補，滋養得我圓潤水滑。今年沒了這些湯的滋補，我愈發覺得冷氣沁骨。尤其是這山中的寒氣，更顯得清冽凜厲。
抱著厚厚的被子睡到一半，我便趕緊腳心寒氣入侵，慢慢順延上來，身體縮成一團。不願意攪擾了被窩裏的餘溫，我懶得伸頭叫陶陶幫我加被子，便更緊地抱住了手臂，裹了被子蜷縮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瞪瞪中，感覺身上加了點重量，暖和了許多。我猜想是陶陶起床了，看見我凍得這樣，便給我加了被子。
鼻子裏嗯了聲，閉著眼嘟囔道：“陶陶，你幫我倒杯熱水來吧！”
腳步聲遠去，又慢慢回來。一隻手順著我的脖頸將我的頭抬起來，感覺溫暖的熱氣氤氳著我的臉頰，閉著眼喝了一口，整個身體都暖和起來。我心滿意足地又滑進被窩，抖抖索索地抓了被子繼續睡覺。
閉上眼沒一會，我驟然覺得有些不對，陶陶的手上何曾有過這般的力道。氣息聲也不似的陶陶那般微弱。
一個激靈，我驀然睜開眼，“莫揚……”
莫揚頂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臉上生出許多青澀的胡茬，顯得憔悴粗獷，全然不是以前那個俊俏小生了。
我有些心疼道：“你為何不多睡會？昨夜那麼晚才睡，現在天色尚早……”
莫揚將覆在我臉上的一縷發絲輕輕拂開，柔聲道：“覺得冷，怎麼不叫陶陶加被子？”
我腦袋昏昏沉沉，擠出點表情來，“也不算很冷，比王宮中司樂監的床鋪不知暖和多少。”
莫揚神色黯淡下來，我驚覺自己說錯了話，急忙道：“原是我自己懶，不想動彈。陶陶早抱了被子放櫃子裏了，是我自己覺得還不用加的。沒想到山中的夜晚這般冷，比城裏要冷上許多。”
莫揚幫我掖了掖被角，低聲道：“山中清冷，你自小怕冷，這一床被子肯定不夠暖和的。今日我讓安叔去家中將那些皮褥子都拿來。小蝶，這裏條件不好，你將就些。等安叔將家中都打點利索了，我們就搬回去。”
我抖索出一隻手去摸他的手，“不妨事。這裏挺好，安靜！”
莫揚將我的手重新掖回被窩，歎口氣道：“本以為那顆玄珠能治你的病，誰料到卻是這個結局！”
我安慰他道：“莫揚，萬事講究個緣分造化，一切隨緣吧！”
莫揚陰晴不定地悶了半晌，道：“昨夜，我做了個夢，”隨即他又使勁甩了甩頭，道：“小蝶你信我，我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自然是信他的。可我也信個命數。靜雲師太、辛提子、妙一聖手，他們都說過，我這個病乃是個治不好的絕症。以前爹娘不信，沒把我舍了靜雲師太去做個尼姑苦守青燈，我便一路劫難多舛。以前我也不信，以為隻要我不動那顆凡心，便可以安穩度過一生。可事實證明，注定的事，不是我想要避開就能避開的。這是命數，誰也掙不脫逃不掉。